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三章(1 / 2)



1



实习的第一周即将结束。这天是星期六,学校只上半天课,但大部分学生在下午仍然留在学校,为运动会做准备工作。实验准备室也被不少常客占据,去做相关工作。



一个姓野末的一年级学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桥上受伤的事,钜细靡遗地向其他人说明当时的情况。



「那是一根五公分长的铁钉,铁钉的钉头以下全都剌进他的手臂,虽然去医院拔出来了,但听说费了好大的工夫。」



「啊,真血腥。」



姓杉崎的一年级学生惊叫着。



准备室内开着冷气,后藤像往常一样出门吃午餐,学生都自己拿出烧杯,喝着在福利社买的果汁或是后藤准备的咖啡。



筑城今天向学校请假,桥上也没来学校。



「桥上学长的手很巧,也很会做木工。」



一年级生野末的话引起了广濑的注意。



「是吗?」



野末一脸认真地点头。



「桥上学长其实是个宅男。」



广濑听不懂他的意思。



「桥上学长的房间超猛的,光是录影机就有五台,他都用来录动画,还架设了威力很强的天线,可以录到外县市电视台重播的节目。」



「是喔。」



「他房间的墙壁前都是柜子,放满了那些录影带,听说那些柜子都是桥上学长自己做的。」



岩木笑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高手也有失手时。」



杉崎也笑出声。



「所以桥上也有中钉时吗?」



广濑也跟着笑,内心却无法释怀,他觉得有些事缺乏合理的解释。



「对了,听说筑城昨天做了奇怪的举动?」



岩木问,广濑慌忙转头看着他。



「你的消息真灵通啊。」



「我们班上有同学看到他惊慌失措地冲出教室,好像和高里吵架了。」



「嗯……因为桥上问了高里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结果就那样了。」



「莫名其妙的事?桥上学长当时也在吗?」



「是啊。」



「我知道了,一定是神隐那件事。」



野末兴奋地说,广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神隐是什么?」杉崎好奇地问,野末添油加醋地说着有一半以上是他创作的故事。



「真的吗?」



「别相信他,几乎都是野末无中生有。」



广濑苦笑着,野末露出不悦的表情说:



「真伤脑筋,怎么可以拆穿我嘛?但是,听说神隐这件事是真的。」



「是喔。」



就在这时,二年级的坂田说: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拿这件事开玩笑。」



「为什么?」



岩木回头看着他问。



「我听班上的同学说,好像会引衰运上身……」



「衰运是指?」



广濑问。坂田耸了耸肩膀。



「我也不是很清楚,对我说这件事的同学似乎也不愿多谈。他一年级的时候和高里同班,只对我说,谈论这些事会变衰,所以,那些惹过高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脸错愕,但广濑不得不认真追究这个问题。



「没有好下场是指发生意外之类的吗?」



「好像是。听说欺负高里的人下场也很惨,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都受了伤。」



「喂,不会吧?」



岩木问,但坂田只是偏着头。



「我只是这么听说,但有不少人因此受了伤,不是还有人在春季的校外教学时送了命吗?听说都和他有关。」



「送了命?」



广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探头看着坂田的脸问。



「对啊,有人在搭渡轮时掉进海里死了,好像是三班的人。因为是在回程的时候发生,所以校外教学并没有中止,那时候新闻也有报导啊,你没看到吗?」



「我不记得……」



「那个学生前一天觉得高里很碍眼,就找了另外两个人围攻他。那个人死了,另外两个人也很惨。」



岩木语带不满地说:



「你别故弄玄虚。」



「我可没故弄玄虚,另外两个人中,其中一个被卡车撞到,断了一条腿,另一个人也被无照骑机车的人撞到,受了重伤,停学了一阵子,后来就直接休学了。总之,那三个人目前都不在这所学校了。」



坂田说完,舔了舔上唇。



「听说一年级的时候也有人死了。」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广濑知道大家都吓坏了,但只有他内心感到极度不安,甚至一时说不出话。难怪筑城那么惊慌失措,难怪当时在场的学生那么紧张,原来都是因为这个传闻的关系。



2



隔天是星期天,因为仍然有学生去学校继续做前置作业,所以今天学校仍然开放。后藤打算一整天都守在准备室,听说其他实习老师也都有去学校,利用这个时间预习观摩课的内容。广濑思考之后,打电话给后藤说,自己下午再去学校,然后一大早就出了家门。



一种说不清的不安在内心不断发酵,广濑无法不去确认真相。他根据野末写给他的地址找到了桥上家。只要见面谈一谈,就会感到安心;一旦得知纯属意外,心情就会放松。



桥上家位在闹区和学校所在的新市镇中间,宽敞的住宅区内有不少公园,幽静的环境很符合卫星城市的感觉。桥上家就在这片住宅区的一角,房子的外观一看就知道屋主的家境很富裕。



他按了门铃,报上姓名,说要找桥上。不一会儿,桥上就从玄关大厅的螺旋梯上走了下来。



「咦?原来你姓广濑啊。」



「你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嘛。」



听到广濑这么说,桥上露出了苦笑。



「其实我只是跷课,反正星期六只上半天课。」



说完,他露出戏谑的表情,指了指二楼说:



「上来吧。」



野末说的没错,桥上的房间堆满了录影机之类的东西,宽敞的房间内,所有墙壁前都放着高达天花板的木柜。木柜做得很牢固,而且也都涂了油漆,如果不是事先听野末提过这件事,还以为是外面买的现成品。



「这些木柜全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拎着电热水瓶回来的桥上腼腆地笑了笑。



「是啊,因为现成的都不好用。」



「你的手真灵巧。」



「还好啦。」桥上笑了笑,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的手这么灵巧,为什么还会受伤呢?」



广濑问,桥上伸出包着绷带的手。



「你说这个?」



「听说有被铁钉钉到手掌这件事?」



桥上听到他的问题,表情有点僵硬,把玩着绷带,稍微想了一下。



「……是钉子自己钉住了我的手。」



广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他的脸,桥上露出好像小孩子在闹别扭的表情问:



「广濑老师,你相信幽灵之类的吗?」



因为他问得太突然,广濑茫然不语。



「我有言在先,我并不相信这种东西。」



桥上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我……也不太相信这种事。」



因为前天看到的奇妙景象还留在脑海,所以广濑觉得似乎听到内心角落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但是,我觉得这是幽灵干的。」



桥上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完全没有看到任何人钉我。」



桥上把茶包丢进茶壶,把电热水瓶的热水倒进去后,盖上了茶壶的盖子。



「我负责做入场的拱门,当时正准备钉铁钉。我左手拿着铁钉,右手拿着铁锤,但刺进我手掌的并不是我自己的钉子。」



桥上说完,从桌上拿来一根铁钉。铁钉差不多五公分左右,中间有点弯曲,整根钉子都是锈色,一看就知道是旧铁钉。



「就是那根铁钉吗?」



「对,我从医院带回来的,算是留作纪念。」



广濑觉得这样的纪念品真奇怪,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无论铁钉还是铁锤,都是我从家里带去的,也就是我平时用习惯的,但这根不是我的铁钉。」



「为什么?」



广濑问,桥上耸了耸肩。



「因为我没有这种生锈的铁钉,被生锈的铁钉钉到,不是很容易破伤风吗?我觉得很危险,所以只要铁钉生锈,我就会丢掉,更何况这是弯掉的钉子。虽然也有人敲直再用,但我从来没办法把弯掉的铁钉敲直。」



桥上说完,把铁钉丢在桌子上。



「那时候我在角落钉铁钉,结果左手的手背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低头一看,发现那根铁钉钉在我手上。」



「整根铁钉都钉在手上?」



「没有啦。」桥上笑了笑。「那时候只有前端而已,感觉不是钉进去,而是刺进去了,没有人拿着那根铁钉,但它却自己斜斜地刺了进去。」



桥上的声音很平静,反而让广濑觉得更有真实感。



「我心想,是怎么回事啊,丢掉原本手上拿的铁钉,把手背拿到脸前仔细看,就在这时,咚的一下,有人把整根铁钉都钉在我手上了。」



「谁?」



「重点就在这里,我没看到任何人,却可以感觉到铁锤或是其他东西敲在钉头上的触感,因为太用力了,我的手还被弹了起来,我用手撑在地上,结果又是咚的一声,这下子我终于知道是铁钉自己钉到我手上。」



广濑觉得室内的温度有点下降,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天花板附近的冷气机。



「我吓得叫不出声,思考完全停止,结果又被敲了一次。虽然没有很痛,但我慌忙想把手拿起来,发现竟然被钉在地上了。我太惊讶了,这时,铁钉又被敲了一次,这次整根铁钉贯穿了我的手掌。我真的吓死了,大叫着,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太好笑了?」



桥上干笑了几声。



「站在我身后的同学问我怎么了,我回答说,钉子钉到手了。我的手掌完全被钉在地上,所以就把另一只手伸到手掌下,轻轻地把它抬了起来。虽然地上有钉子的痕迹,但并没有流血。这时才开始痛,就慌忙冲去保健室了。」



桥上把红茶倒进茶杯,小声地嘀咕:「感觉会很苦。」一直忘了喝的红茶已经变成了看起来很苦的深红棕色。



「我在想,搞不好价值观会因此改变,所以就把这根铁钉带回来了。」



「有没有改变呢?」



广濑问。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带感情。



「没有,总觉得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虽然昨天晚上有点害怕,担心在我睡觉时,又会被铁钉钉住,甚至不敢闭上眼睛。没来由地觉得只要闭上眼睛,铁钉绝对会来钉我的眼睛,但最后还是睡着了。」



广濑点着头,因为他不知道除此以外,他该怎么办。桥上的话很有说服力,但内心又抗拒对桥上的话照单全收,所以他无法加以评论。



「我不相信有幽灵,现在还是无法相信,但又觉得既然不相信,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可能就是所谓的中邪吧。」



广濑再度点了点头。



3



广濑在桥上家找不到新的话题,于是道别后前往筑城家。没有人知道筑城家的正确地址,于是他从班级名册上抄下地址,向派出所问了路。



筑城家住在新市镇的角落,这一带同时有近年兴建的新房子,和以前就有的老房子。虽然筑城家的房子不算是老房子,但和周围的房子不太一样。



按了门铃后,筑城的母亲出来应了门。广濑再度报上姓氏,她上楼去叫儿子,只听到楼上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筑城的母亲下了楼。



「对不起,他说身体不太舒服。」



筑城母亲说话的语气并没有歉意。



「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广濑问,筑城的母亲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好意思,你是他朋友吗?」



她的语气显然在说,我不认识你,也没听过你的名字。



「不,我是实习老师,后藤老师要我来探视筑城同学。」



广濑在说话时,内心对后藤感到抱歉,筑城的母亲「哎唷」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吗?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看起来太年轻了。」



听到她这么说,广濑笑了笑。她指着二楼说:



「请上楼,他一直说身体不舒服,医生也说,只要用拐杖,完全可以去上学,但他说要请假。他平时都很认真,我还以为他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



广濑不置可否地附和着走上楼梯,上了楼梯的第一间似乎就是筑城的房间。



「既然是老师,你应该告诉妈妈一声啊。」



她没有敲门,就直接打开房门说道,然后回头看着广濑说:



「我马上送茶上来。」



「不用客气。」



筑城躲在被子里。



「你的身体怎么样?」



听到广濑的问话,筑城从凉被中探出头。



「老师,原来你姓广濑啊。」



筑城说了和桥上相同的话。



「你的脚怎么样了?」



广濑笑着问,筑城坐了起来。身穿运动服的他直接坐在被子上,费力地把腿伸了出来,可以看到绷带一直包到了脚踝。



「还好,不至于太严重。」



「是吗?前天我赶去保健室时,你已经离开了。」



「嗯……」



「为什么又伤到脚?」



广濑问道,但筑城没有回答,他的母亲刚好端了麦茶进来,见状,只好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他只说自己不小心,完全不愿谈论当时的情况。他上了高中后,就变得不太爱说话了——我弟弟以前也这样。」



筑城的母亲打算在广濑身旁坐下,筑城简短地说:



「妈,你下楼去啦。」



「但是——」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下去啦。」



「是吗?」筑城的母亲看了看广濑,又看了看筑城,最后走出了房间。广濑不发一语地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筑城也把头转到一旁,似乎在伸长耳朵听母亲的动静。



「筑城,我问你……」



广濑开了口,筑城为难地看着广濑,似乎在犹豫什么。广濑觉得问一问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就继续问了下去——



「你是因为高里才会受伤吗?」



筑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听说了各种可怕的传闻,据说只要和高里扯上关系就会走衰运,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受伤吗?」



筑城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我刚才去了桥上家里。」



「桥上学长没事吧?」



筑城突然探出身体,广濑对他露出微笑。



「对,不是很严重。」



筑城听了广濑的回答后皱起眉头问:「他果然出事了。」广濑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像在鸡同鸭讲。



「——是吗?原来你在为桥上担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出了什么事?」



「铁钉。」广濑举起自己的左手。「他的手被铁钉钉住了,他说是铁钉自己钉进去的。」



筑城低着头。



「他说,虽然他没看到任何人,但是有人故意钉住了他的手。」



「老师,你相信吗?」



筑城问,广濑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说句心里话,我原本半信半疑,但看到你之后,我希望可以相信。」



筑城仍然低着头,他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广濑立刻知道,他在害怕。



「如果惹毛高里,性命就保不住了。」



沉默了很久,筑城终于开口说了这句话。



「读中学的时候,补习班上有一个同学和高里是同学,他经常说高里的事,说有一个很奇怪的同学,曾经遭遇神隐,但如果惹毛高里就会死,即使只是让高里有一点不高兴也会受重伤。当时我还觉得太荒唐……」



「你是说校外教学的事吗?」



筑城摇了摇头。



「我以为那个家伙只是在乱说,所以根本不相信他。没想到三年级的夏天,他突然说了很奇怪的话。他在补习班时哭着说,上体育课时害怕游泳,因为有什么东西抓住他的脚,他很害怕。」



广濑默默听他说下去。



「他说是因为之前让高里受了伤的关系,他之前不知道上体育课还是自然课时,曾经很生气地和高里吵架,那次之后才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所以他认定和高里有关。」



「是什么东西……拉他?」



筑城摇了摇头。



「他自己也不晓得,只知道有什么东西拉住他的脚步,因为很可怕,所以讨厌游泳。但老师不相信他说的话,他说很担心会被拉住脚送命,结果他真的死了,在游泳池里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