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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世界(2 / 2)


这笔天文数字远远地超过能够从六名国中生身上榨取的金额。而且还是仅仅一人所为。我当然会怀疑是不是被骗了。这是不是一场丑恶的恶作剧,用来羞辱教室里难以亲近的人呀?但他们凝视著我的求助眼神,感觉不到半分虚假。



「拜托你,榎田。请助我们一臂之力。」北崎再次强调道。



北崎的说明相当简单。



他们像是奴隶般的被一个高中生支配。那名高中生是在去年秋天时分出现在北崎眼前的。对北崎来说,对方只是过去一个熟悉的社团学长。包含斋藤在内的六人在公园谈笑风生时,那名高中生忽然出现,要求他们拿钱出来。想当然耳地拒绝后,那男人就毫不犹豫地大闹起来,把北崎他们痛殴了一顿。



那男人的暴力脱离常轨。三名国中男生联手反击被他轻易地打发掉,想逃去呼救的三名女生也被他以异常的脚力瞬间逮到。北崎表示那个男人隶属于田径社,不过体能要比其他社员来得出类拔萃。



不到五分钟的短暂时间,男人就制伏了六人,强取所有人的钱财后笑道:「今后我大概会以每周一次的频率来跟你们要钱喔。」由于这份恐惧,北崎他们无法找其他人商量,只能自己瑟瑟发抖。



那男人就如同自己所说,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出现在北崎他们眼前。但不见得是他们统统聚在一起的时候。男人掌握了所有人的住址。他会面带微笑地埋伏在补习班或是社团活动的归途,诱导他们到四下无人之处就开始恐吓取财,若有不从就饱以老拳。



男人还有著更为丑陋的虐待狂性格。有时他会集合六人起来叫他们玩些游戏。内容五花八门,像是扑克牌或是赌博之类,但必定会跟输家收钱。有时他甚至会单纯地叫大家将「最该被徵收金钱的人是谁」写在纸上进行投票,把北崎他们之间的友情粉碎得体无完肤。



恐吓行为从十一月持续到隔年四月。



于是被害损失金额最后累积到了三千万圆。



这就是我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听到的事件来龙去脉。



「我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可以提问吗?」



听完一切由来后,我像是上课一样举手发问。



「好啊。」北崎答道。「还有,你不用举手啦。」



「你们为什么不跟警方或是学校商量?如果这些事情都属实,那男人进少年感化院比较妥当吧。」



「你打算怎么从事后报复保护自己?」



回答我问题的人并非北崎,而是坐在他身旁的三泽。她轻抚著染得不会被老师盯上的淡褐色头发,瞪向我说道。



「什么意思?」我开口询问。



「这很恶质,不过充其量只是未成年人的恐吓事件,既非杀人也非滥用药物。这样的人被关进感化院,没几年马上就出来了吧?大家的住址都被他知道了,之后谁来从他的报复中保护我们?」



北崎顺著三泽的话继续说明道:



「他有这样威胁我们,说『我离开感化院后就杀了你们其中一个。只是杀一个人不会被判死刑的』。当然我们不晓得话中真伪,只是这赌注风险太大了。」



「原来如此……」



我并非全然接受,不过我决定提出下一个问题。



「那么,我最大的疑问是三千万圆是打哪儿来的?这金额也太夸张了。」



「喔,那是……」



北崎瞄了斋藤一眼,才接著开口。



「榎田,你不知道斋藤家里的状况对吧?」



「斋藤家里?」



这还用说,我不是很清楚。



我望向斋藤的方向。她低著头紧紧抓著制服。可能是注意到我在看她,一副满心愧疚的样子低下了头。就像是在解释著自己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北崎先获得了斋藤同意后才继续说下去。



「呃~也就是说,斋藤其实还满富裕的。只不过并非那么正面的事情,因为她继承了母亲的遗产……总之她有一大笔钱能够自由运用。」



「但也不是大富翁啦。」一直默默不语的斋藤开口说话了。「尽管如此,家里环境还是能让我自由动用一笔不小的钱。」



「三千万圆里头多半都是那笔遗产。当然我们损失的金钱也是以百万起跳。我们会去偷爸妈的钱,像安城家是自己做生意,她就会去摸走收银机里的钱……这段日子简直就像是地狱一样,我们已经受够了。」



「……所以你们希望我帮忙一起打倒那个高中生?」



听到我这么说,北崎点头回应。



「所以我们只能干得彻底一点,让他没有办法再报复。」



这时空教室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有的人眼神熠熠生辉,满溢著翻腾的恨意;也有人的眼神堆满了恳求的哀伤──众人各有不同,但我有发现他们想说的是什么。



能够对抗恶魔般的高中生的力量。在紧急状况下发展成暴力事件时的战斗人员。



那就是找我过来这里的动机。他们认为,若是全国等级的剑道高手,或许就能和那个高中生抗衡了。



对此,我的回答当然只有一个。



「…………不,我不能协助你们。」



我只能这么告诉他们。



「我会帮你们向警方作证,但不能协助你们使用暴力。我并不想拿剑道来打架,而且也不想在国中生涯最后的大会前引发问题。」



再说,我根本就没有协助你们的义务吧?



这句真心话我没有说出来就是。



受不了北崎他们悲戚表情的我,速速前往了社团活动,并努力自主练习。一直到晚间八点,我都在道场练空挥,挥洒著汗水。我想从脑中抹消空教室里那些恶心的视线,和水分一起。



天色转眼间暗了下来,我锁上道场大门,踏上归途。



于是,斋藤由佳像是理所当然般的在等我。她说自己刚刚在图书馆念书。自从四月在咖啡厅发生的那件事之后,这也成了她的习惯。这家伙究竟有多喜欢我呀──我只能如此感到错愕。简直就是跟踪狂。乾脆报警好了。



不过,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斋藤由佳也缄默不语。平时的「社团活动辛苦喽~」、「你谁呀?」的无聊问答也没有发生。



我们一起走出校门,随即来到大厦林立的街上。那里有著办公大楼炫目的光芒、耀眼的软性饮料和偶像CD的广告,以及修剪得漂漂亮亮的行道树。总之五花八门的事物填满了我的视野。我转学过许多次,这里算是很都市化的地方。



「只有这点我要先声明喔。」我们很罕见地默默走了一段路后,斋藤由佳开口说话了。「我不是因为有那样的内情才接近你的。一直到最后,我都反对将你卷进来。」



「嗯,我知道。」



斋藤肯定不是基于如此单纯的念头行动的,她散发著这样的感觉。所以我并非因此沉默不语,而是因为更暧昧不清的东西。



「我并不在意喔。毕竟你不太想提吧。」



「嗯……但我觉得这样子不公平,对不起。」



「什么?」



「我没有好好告诉过你,我想和你交好的理由呢。你觉得很不舒服对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回覆她。在这里说谎也没用。



不晓得是不是感到开心,斋藤露出了微笑。她的表情就像是向日葵一样温柔。



「其实呀──不管是谁都好,只要愿意和我当朋友就可以。」



「就算不是我也……?」



感觉她意想不到地说出了很过分的话。



我一畏缩,斋藤便再三告诫似的点点头说「嗯,是谁都好」。听到这番正直过头的言论,不知怎地我不会火上心头。



「我呀,至今都是独来独往。妈妈过世后,爸爸又立刻犯下了差劲透顶的案件,无论是谁都嫌弃我。」



「……案件是指?」



「五年前,我爸爸杀死了我的同学。对方是我无可取代的好朋友。」



「这……」



难怪会变得孤零零的。要是同一所学校的班上发生了这种事,想必状况凄惨至极。自己的同学,被其他同学的父亲所杀害了。就算斋藤没有做什么坏事,也会想对她敬而远之。我可以明白这种心情。



我回想起斋藤在教室里孤立的样子。公立国中的学生几乎都是从当地的小学升上来的。小学时期的人际关系一定就这么维持到了国中。



「那之后我就一直都是一个人。毕竟案件这么残酷,也没有亲戚要收养我,现在我是独自住在公寓里生活。好朋友和双亲同时消失这个过去的事实传了开来,于是我在教室里遭到孤立。这就是我──斋藤由佳这个人。所以我才会对不晓得我过去的转学生抱持期待,想说对方会不会愿意和我交朋友。」



听见这番话,我自觉自己对斋藤一无所知。这种事实不会有人特地告诉我。



「可是……」我吞了一口唾沫,开口询问。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焦躁就是了。「那北崎他们呢?的确,我从来没有看过你们在教室里很亲近的样子,不过就今天的状况来看,你们感情颇好的嘛。」



「一点也不喔。我们只是碰巧一起被卷入恐吓事件的交情罢了。」



「是这样吗……」



「我内心期待,要是这起事件成为契机,让我和三泽他们变得要好,不晓得该有多好……这样想是不是不太得体?」



「你还真的是谁都好呀。」



我不禁面露微笑。



斋藤也同样地笑了。



「嗯,是谁当我的朋友都好。可是呀,若是可以任选,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和事件扯上关系,不要对大村音彦这个恶魔出手。我们可以当朋友,但不要成为闺密。请你保持原本冷漠的态度,对我见死不救。」



从她的语气中我听不出任何算计的意味。



她以真挚的眼瞳笔直地盯著我看。



但我原本就宣告过,我丝毫没有涉及恐吓事件的意思。



我问了北崎好几个问题,但答案都难以令我接受。



只要和警方或父母商量就好这点肯定没错,而且特地正面迎战大村音彦也让我感到有所矛盾。



关于那笔大得夸张的金额,也只能先相信是斋藤由佳继承的遗产。不过拿著这么多钱晃来晃去,总感觉会在某处穿帮。



再加上被害金额不均也是──既然有庞大的遗产,那只要勒索斋藤由佳就好了。大村音彦没有恐吓北崎他们的理由。



情报实在太过不明确,让我很难涉入其中。







但我为何又和事件扯上关系了呢?



这是因为,我察觉了北崎和三泽他们的真相。







五月十四日晚间十点五十二分。



我的决心在整理记忆的同时变得更坚定,著手进行著下一步作战的准备。



联络江守静后,我让斋藤由佳在其他地方待命,然后决定和三泽及安城会合。我在车站和她们集合,随后迅速前往至避人耳目之处,以防被警察抓去辅导。我们穿过高架桥底下辽阔的车站东公园,看见一栋像是要被高楼大厦压扁的小型五层大楼。一楼有著看似咖啡厅的柜台,不过没有任何照明点亮。这栋建筑物是预计拆除的废弃大楼。



我们从咖啡厅旁边的楼梯爬上二楼。



「真亏你知道这种地方。」安城语带佩服地说。



「我可是找得很辛苦呢。」我回答道。没错,这可是我拚了老命奔波找来的。要找一个距离车站近,又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门锁我早已先弄坏了。



所以我们轻易地就来到二楼的区域。这里从前似乎是间小小的税务士办公室,丝毫没有多余的装饰。桌子和柜子已经被搬走自不用说,地毯也被移除,整个空间里空无一物,只有漫天尘埃的气味。我利用事先准备好的户外用LED提灯照亮室内。



「嗳,榎田。」一直兴味盎然地环顾建筑物的三泽开口说道。「我还没有问你详情如何,是大村音彦会到这里来的意思吗?你会和江守合作,将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对吧?」



「嗯,就是那么回事。」



我没有说谎,只是并未告知真相。



我逐一照著四个事先放置好的提灯,同时注意避免从窗户漏光到外头去。



「只不过呀……」



准备完毕后我开口询问。



「最后我想先确认几件事情。」



安城拍了拍地板上的灰尘,坐在房间一角。可能是不想待在这么骯脏的地方,三泽百无聊赖地站在那边。



两人听见我突如其来的提案,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我。



我问她们俩:



「我说呀,大村音彦恐吓了你们六人对吧?」



对这句话叹了口气的人是三泽。



「你还在怀疑我们吗……证据都交给你了吧?要是怀疑金额也就罢了,给我承认事实啦。」



我尽量堆出平常的笑容。



「嗯,说得也是。那么斋藤由佳当然也有被大村音彦恐吓对吧?」



「对……怎么了吗?」



「有点事情让我很在意。」



语毕,我从三泽正面刺出特殊警棍,敲了敲她的肩膀。然后将那支散发黑色光芒的凶器抵在三泽的右脸颊上。



「所以让我确认清楚吧,三泽才加。」



可能察觉我的语调有违平常,三泽当场像是冻结般僵住不动。安城也瞪大了双眼直愣愣盯著我们。



我握紧了特殊警棍。



「等等,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榎田?」三泽说。



「审问。」我回答。



打从一开始,我想问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回答我呀,恐吓斋藤由佳的人──真的只有大村音彦吗?」



我之所以投身这一战的第二个契机──因为我发现了。



大村音彦丑恶的手段令我打从心底感到厌恶。啊,只好承认你是个怪物了。竟然设计了防止他们抵抗的诡计,作为恐吓手段的一部分。照他的计算,只要像我这样的局外人牵涉其中,三泽他们最后就会面临破灭。



但我已经无法阻止了。除了对大村音彦将计就计,别无他法。



不管是三泽、安城、北崎、木原、雨宫,还有大村音彦──真想打飞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