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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1 / 2)



辻真先



我决定从于公、于私的角度写这篇解说,与其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如继续看下去。



本书是完整版的《十二国记》系列的短篇集,是镶嵌在壮观而精致的《十二国记》奇幻世界的四个珠玉短篇。



我不打算在此赘述《十二国记》是一部结构多么完整的巨大长篇,用一句话来说,这就是「小说」。



彻底发挥故事的力量,打动读者的心——不,这部作品并没有这种刻意的强制,而是像阳光慈爱绿树般,慈雨渗入大地般,读者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吸进了《十二国记》的异境世界。



每一集故事开始之前,就有一张十二国的地图。这些国家多么人工化,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都来自里树的卵果,麒麟奉天意选定一国之王,并效忠君王。当王的治世走下坡时,妖魔开始跋扈。即使是低阶官吏,只要加入仙籍,就可以长生不老。十二国和读者身处的现实有着天壤之别,是彻彻底底的奇幻世界。



在阅读过程中惊讶地发现,虽然所有的故事都是想像力的产物,但细部充满了精心雕琢的真实性。为了将巨大的谎言现实化,作者处处小心谨慎,创造出这个异世界,可说是造化之神所创造的伟业,带给读者彻底的新鲜感。这个故事中完全感受不到坊间小说的那种虚假,「只要写到这种程度就好,不足的部分,读者会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补充」……《十二国记》中完全排除了这种懈怠。



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小说。



没有读者会注视着书本上印着的「爱」这个字,就感受到原来这里有爱,想要靠文字的罗列让读者发现「爱」,根本是天大的谎言,姑且不说英文字等表音文字,就连象形文字等表意文字,也只不过是符号而已。



小说应该借由这些文字排列激发出某些东西,诉诸读者的感性,这正是阅读不同于美术和音乐的乐趣所在。说得极端一点,小说就是「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真实」。我已经在撰文时经常提到,优秀的推理作家都是大骗子,优秀的科幻作家都是吹牛高手,优秀的奇幻小说作家就是将谎言和夸大之词巧妙结合。



毫无疑问,《十二国记》是小说的一种典型。



短篇集更能够将细腻的细节描写发挥得淋漓尽致。第一篇的〈丕绪之鸟〉这个故事以掌管射仪的罗氏丕绪为中心,和政治、军事无关的射仪是祭祀时举行的一种仪式,「射仪就是将陶制鸟形标靶丢向空中,举弓箭射向标靶的仪式」。或许是无知,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我并不知道中国或是日本有类似的仪式,更何况成为标靶的陶鹊——「陶鹊本身要有鉴赏之趣,能够循着优美而复杂的路线飞向空中,一旦被射中,必须发出动听的声音碎裂」,「甚至可以运用碎裂时的声音演奏出一首乐曲」,我猜想是作者发挥无限想像力虚构的仪式。读了这段文字,我不由得对作者尽情张开想像的翅膀感到陶醉。



然而,陶鹊只是为了描写十二国世界人际关系的道具而已。丕绪用身为工匠的透彻眼光,洞悉了这个世界的构造。在他眼中,啄食树果的喜鹊是民众的象征,是随处可见的平民百姓,是专心过日子的人民,所以,他们不应该是被箭射中碎裂的陶鹊,「王用掌握的权力射向百姓,百姓中箭而落」……这种事不应该发生。



很多异世界的奇幻小说都将焦点集中在英雄救难的威风这件事上,歌颂英雄的言行,读者也感到心情畅快。因为虚构的英雄完成了自己绝对无法做到的事。



然而,《十二国记》都将焦点集中在百姓身上。〈丕绪之鸟〉虽然从另一个角度看百姓,在《月之影 影之海》中,从蓬莱(日本)漂流过来的庆国女王——女高中生阳子拒绝居高临下地执行国政,而是走人民众之间,确认自己的位置。



这个系列为读者带来的兴奋并不是暂时的,借由阅读,了解到不要着眼于「自己做不到的事」,必定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这是一种自我发现的喜悦,所以可以持续打动读者的心。



之后两篇是新完成的内容。〈落照之狱〉所描写的也是投入民众之间的一个痛切而又根本的问题,讨论了死刑的对错问题,以人心渐渐走向荒废的这个国家为舞台,讨论是否该恢复死刑。司法官瑛庚(年迈的我不由得联想到战前的治安维持法,到底为政府提供了什么武器,这个问题将在之后「私」的部分讨论)认为「现在恢复死刑,等于把百姓的生杀大权交到荒废的国家手上」。



除了司法官之间的问答很值得一看,这个短篇一开始,年幼的少女问瑛庚:「爸爸,你会杀人吗?」这个问题有着千钧的分量,囚徒嘲笑司法官的声音,令读者感到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