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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 / 2)



1



「……你直接回拓峰吗?」



祥琼握住马的缰绳,问同样拉着三骓缰绳的铃。



「嗯。」铃的回答很简短。



「希望可以再见面。」



铃再度点头做为回答。



「你……」



祥琼原本差一点想问铃,你住在哪里,但最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她们聊了很多事,有些事被桓魋听到了,也许会对她皱眉头,但祥琼和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真的希望可以再见面……」



铃哭丧着脸说,祥琼用力点头。



「只要庆国安定下来,一定可以见面。」



「嗯……」



「后会有期。」她们相互移开了视线,骑上了各自的坐骑,默默离开了丰鹤,说了声「再见」,在干道上各奔东西。



骑了一天的马,祥琼终于在傍晚之前到了明郭,她裹了一块挡风的布巾走进城门,眼下似乎已经没有再继续搜寻向刑吏丢石头的女孩,但还是必须小心谨慎,门卒抬头瞥了祥琼一眼,毫无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在明郭——不,在从明郭分裂出来的北郭和东郭,虽然很少有人向刑吏丢石头,但罪犯并不少,不可能一直花时间搜寻祥琼的下落。



商队的货物出现在穷困的难民、穷人聚集的地方,穷人怎么可能不受到诱惑?饥寒交迫的穷人无米下锅,走投无路,只能攻击载了谷物的货车。所幸听说这种人并没有被刑吏抓到大路上行刑,但又听说其实他们早就被抓到了。



祥琼听佣兵说,这些草寇即使被抓到,只要交出抢来的物品,就可以获得释放。



穷人成群结队抢劫货物,他们知道即使被抓,也不会受到处罚,最坏的情况,就是好不容易抢到的货物被没收,但只要幸运没有被抓到,就可以暂时解决眼前的饥荒问题。虽然商队屦用了佣兵保护,但并不是所有的货物都有护卫,所以经常发生民众因为穷困而发生抢劫的现象。



——用这种方式巧妙地培养草寇。



桓魋这么说。用这种方式培养草寇,只要这些草寇被捕,州库就会有物资进帐,这些物资绝对不会物归原主,和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日益富裕。



商人明知道这些事,仍然不得不经过明郭。小商人都结伴而行,集资雇用佣兵,有时候甚至花钱请州师保护,但如果运送的物资抢手,佣兵可能监守自盗,事实上,这种事件的确频繁发生。



近郊的人都相信只要小有武艺就不愁吃穿,所以不断发生流血冲突。



祥琼叹了一口气,翻身下了马,走进城门内。



「你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走进厅堂,发现桓魋和几个男人正在谈话。桓魋看到祥琼,立刻向其他男人挥了手。他们起身走去厢房。



「因为另一批货迟迟没到。」



祥琼简单地说明了情况,把铃经由劳先生转交的钱递给了桓魋。



「真不好意思——劳有没有告诉你,他搬去丰鹤的原因?」



「关于这件事——」



祥琼皱起了眉头,桓魋交代她要问这件事,她也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怎么了?」



「听说有一个年轻女孩去劳先生位在北韦的家探头探脑。」



「——只因为这个原因?」



「那时候,他刚好和拓峰的人见面,之后那个女孩又去拓峰那个人的家里,拓峰的人提醒他,最好赶快搬家。」



祥琼说完从劳先生口中听说的内容,偏着头问:



「劳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算是侠客吧——是柴望大人的朋友。」



「柴望是什么人?他雇用你吗?」



「那倒不是,姑且算是以前曾经照顾我的人。」



「柴望曾经照顾你吗?还是柴望上面的人?」



桓魋微微睁大眼睛苦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问:



「柴望大人上面的人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柴望——大人好像只是奉命行事。」



柴望说话的态度让祥琼有这样的感觉,他似乎是受人之托,向桓魋传达指示。柴望虽然并不相信景王,但指挥柴望的人相信景王。



桓魋听了,再度露出了苦笑。



「原来是这样……女人的直觉真不容小觑。」



「果然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只是并没有受雇于任何人,那位人士有恩于柴望大人,那位人士和柴望大人都有恩于我,我们都认为必须解决和州的问题,那位人士的确透过柴望大人拿钱给我,但那只是军资。」



「所以,柴望大人上面那个人是实质的头目吗?该不会是那个叫远甫的人?」



桓魋轻轻笑了笑。



「我不认识那个叫远甫的人——你不要再问了,我无法说更多了。」



「是喔。」祥琼没有再追问。



「有在野人士传播正道,努力借由传达思想,贯彻天下的正道。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远甫应该就是这种人——有人试图借由采取行动贯彻正道,有像我这种耍枪弄刀的人,也有像劳先生那样借由仲介物资,支持我们的人,在这个国家,有很多人为庆国担忧,我们并不孤独——就是这么一回事。」



「……喔……是。」



「我们想要对付呀峰,拓峰也有人想要对付升纮——看来拓峰并不是只有忍气吞声的人。」



「我见到了从拓峰来的人,她把冬器带回拓峰了。」



桓魋微微皱着眉头。



「既然在收集冬器,代表他们快要采取行动了。」



「——是吗……?」



祥琼说话变得小声,不知道铃会不会出事。



「劳先生是柴望大人的旧识——不,应该是上面那位人士的旧识,西边的麦州有一个名叫松塾的地方。」



「——塾?就是像少塾那样?」



想要继续升学,需要自学各方面的知识,有时候会向有识之士求教,也有些有识之士会开学塾授课。



「松塾是不收学费的义塾,传授的不是知识,而是道理。我记得劳先生也读过那个松塾,松塾并不是学塾,所以有各式各样的人,去松塾的人未必会成为官吏,相反地,当国家失道时,松塾就会培养出很多侠客。」



「是喔……」



「我记得柴望大人和上面那位人士都曾经读过松塾,可能因为这样的关系才会认识吧,因为松塾是庆国有名的义塾,很多人都读过——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松塾吗?」



「前年被一群无赖放火烧了,整栋房子连同老师都被烧死了,带头的首领是流浪到此的游民,快被抓到时就被杀了,八成是有幕后黑手,所以遭到杀人灭口,只不过并不知道那只黑手是谁。」



「为什么?」



「因为有人并不喜欢在野人士说道,一旦国家开始荒废,就会盯上义塾这种地方。」



「是吗?」祥琼垂下了眼睛。



「松塾位在麦州产县的支松,那里以前叫支锦,几百年前,那里出了一个名叫老松的飞仙,积德后升了仙,然后四处说道,是传说中的飞仙,但并没有人知道是否真的有老松。产县原本就是知名的官吏和侠客辈出的地方,产县的人也对自己的家乡感到骄傲,当国家推动愚昧的政策时,产县的人就会率先挞伐——松塾成为这些挞伐的中心,所以才会遭到痛恨。」



「麦州侯该不会也是产县人?」



桓魋惊讶地睁大眼睛。



「麦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他?」



「因为在劳先生那里见到的人提到,听说麦侯深受百姓爱戴,却被革职了。」



「原来是这样,」桓魋苦笑说:「州侯并不一定是那个州出生的,我记得呀峰好像是麦州出生的。」



「——呀峰吗?」



桓魋露出伤神的表情笑了笑说:



「无论什么地方,都会有贤士,也会有蠢人。」



2



「——来了。」



拓峰一家冷清的妓楼内响起了欢呼声。铃顺利把货物带了回来,大家都纷纷上前道谢鼓励。



他们从打开的货物中拿出了大小不一的冬器,这是从各国冬宫府收购来的昂贵武器,如果只买一、两件还不至于有太大问题,一旦超过十件,架戟必定会怀疑是否企图谋反。如果没有特殊的管道,收集大量冬器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刀剑三十把,再加上以前收集的二十支枪戟,弓三十把,箭千发——这就是我们所有的装备。」



虎啸说完,看着在大厅聚集的人,「我们总共有千人,只有八十把冬器的确很不够用,但是,这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请各位见谅。」



大厅中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我也知道想要讨伐乡长,只有千人太不自量力.但接下来只能希望止水的百姓一呼百应。」



「不用担心,」有人叫道:「只要把升纮斩首示众,因为害怕升纮而放弃的人,也会发现不应该这么快就放弃——一定可以胜利。」



铃在大厅的角落微微发抖。因为那个男人说话的语气,好像在为大家壮胆。她看向身旁的夕晖,夕晖也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铃之前一直隐约觉得虎啸一定可以成功,但不知道虎啸和其他人完全不认为自己没问题。



「夕晖——」



铃在离开大厅的人群中寻找夕晖的身影,然后拉着他的手,来到已经蒙上一层厚实灰尘的客房内。



「……虎啸能够成功吗?」



「不知道,」夕晖靠在墙上,「现在只能这么相信了。」



「一千人也不够吗?」



「如果只是讨伐升纮,已经绰绰有余,他家的警卫有百人,平时出门只带五十人左右。」



铃松了一口气,「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问题在于之后。」



「之后?」



「如果讨伐乡长之后事情就落幕,只要挑选二十名武艺精良的人就够了。如果目的只是杀了升纮,发泄心头的恨,然后逃走的话,根本不需要太多人。」



「……不是这样而已吗?」



夕晖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是犯罪啊。」



「喔……」



「如果暗杀升纮后逃之夭夭,会给所有拓峰的人带来麻烦。乡府的人不可能不找杀害升纮的凶手,因为这是他们立功升官的大好机会。在升纮手下吃香喝辣的人,早就已经学会了升纮那一套。他们一定会拷问拓峰所有的人,努力找到凶手——所以,我们不可能在讨伐之后销声匿迹。」



「但是,既然这样……」



「所以必须让他们知道是谁讨伐了升纮,为什么讨伐他,在对抗前来报复的人的同时,渐渐逃去外州。」



「这样的话,一千人还太少吗?」



「简直少得可笑,有三旅一千五百人的州师驻扎在拓峰,可以称为乡师的师士有一千,护卫也有五百。」



「这么多……」



「他们都是作战高手,但我们大部分人平时甚至没有拿过剑,而且,如果战线拉长,一定会有州师从明郭来这里支持。光是驻扎在可以在数天之内赶到的范围内的州师,应该也有三千左右,最后很可能州师四军全数赶来这里。」



「这样啊……」



「如果拓峰的百姓没有积极响应,一起对抗他们,我们恐怕会全数遭到歼灭。」



「这太鲁莽了……为什么?」



「我们是高举叛旗,并不是想要暗杀升纮,讨伐升纮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之后的事,就要看拓峰百姓的勇气了。」



「但是——」



「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方法,我们要让上面那些人知道,既然无法原谅像升弦那样的官吏,就要揭起叛旗,升纮这样的官吏无法治理百姓。」



铃咬着嘴唇。



「……是啊。」



「你可以先逃走。」



铃摇了摇头说:「我才不会逃。」



3



阳子在拓峰的街头仔细寻找。铃带着那三骓雕是最大的线索,但因为并不是很出名的骑兽,所以,无论四处打听的她,还是被问到的人,都不太清楚三骓到底是怎样的动物。



她命令班渠寻找三骓,但在这么大的地方,当然不可能轻易找到。



虎啸、夕晖和铃——目前只知道这三个人的名字。



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即使向虎啸那家旅店周围的人打听,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而且其中有几个人明显知道内情,却刻意隐瞒。



曾经有小孩在街头被辗死,肇事的朱轩扬长而去,人们默默旁观。这里到处可以看到这种景象。阳子在街头打听时,很多人都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找人,当她提到里家的袭击事件时,人们只是口头表示同情而已,既没有人真心感到难过,也没有人愿意协助阳子,甚至有人忠告她,最好不要和这些事扯上关系。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路这么想着,走进了旅店的大门。



「对不起,我想打听一下。」



阳子打了招呼后,问旅店的人是否认识名叫虎啸的男人,是否有像是虎啸、夕晖和铃的三个人住在旅店。因为阳子认为也许同样开旅店的人会知道他们的下落,或是既然他们离开了自家的旅店,可能投宿在其他地方,但那只是她的猜想而已,因为她也想到,虎啸等人可能离开了拓峰,逃去了其他地方。



「……不太清楚。」



旅店的人态度很冷漠。



「是吗……?谢谢。」



阳子道谢后离开,站在旅店门口片刻。阳子和旅店老板说话时,隐形的班渠正在调查旅店内是否有骑兽。



「没有。」轻微的声音回报,阳子独自点着头,正打算去另一家旅店,背后有人问她。



「你在找人吗?」



回头一看,一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从旅店内走出来。



「对,你认不认识名叫虎啸的人?」



「虎啸吗?」



男人说完,向阳子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去旅店旁的小巷,阳子不发一语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虎啸怎么了吗?」



「固继的里家遭到袭击,我猜想他和凶手有关,所以正在找他。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是否可以告诉我?」



男人靠在墙上问:



「你有证据吗?」



「正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才要找他问清楚。」



「是喔。」男人说完,看着阳子的腰,「你带着剑吗?……你会用吗?」



「这是防身用的。」



「是吗?」男人站直了身体,「我不记得有什么叫虎啸的人,但是,如果他是凶手,早就离开了这里。如果是我,应该会逃去雁国。」



阳子抬头看着男人的脸。



——他一定知道某些事。



「……是吗?」



「当然啊,况且,你根本没有证据就四处找他,似乎不太妥当吧。搞不好虎啸根本不是凶手,况且……」



男人抓着脖子,阳子看着他粗大的手,忍不住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