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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妈妈在等我。」



她想起之前在幻影中,看到妈妈哭着抚摸绒毛娃娃的身影。即使以前她认为是朋友的同学中没有真正的朋友,妈妈也绝对会支持我。想到这里,思念涌上心头,她感到一阵鼻酸。



「妈妈在哭,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猴子放声大笑起来。



「因为她是你妈妈,孩子失踪了,当然会难过。」



「……什么意思?」



阳子抬起头,苍猿发出蓝光的脖子出现在长满矮草的地面上,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她只是因为失去自己的孩子感到难过,并不是因为你消失而感到难过,她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怜,难道你连这一点也不明白吗?」



阳子感到一阵难过,却无法反驳。



「即使那个孩子不是你,是更加糟糕的小孩,做母亲的也会感到难过。因为这就是母亲啊。」



「闭嘴。」



「你不要这么凶嘛,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猴子发出嘎嘎嘎的声音放声大笑起来。



「就像是饲养多年的家畜一样,一旦饲养,就会有感情。」



「闭嘴!」



阳子微微起身,举起了剑。



「好可怕,好可怕。」



猴子继续笑着。



「即使是那样的父母,你也会想念他们吗?」



「我不想听。」



「我知道。你只是想回家,并不是想见父母,只是想回到温暖的家,和有朋友在的地方。」



「……什么?」



猴子嘎嘎嘎地大笑起来。



「你以为父母就不会背叛你吗?真的是这样吗?父母就和饲主差不多。」



「哪里差不多?」



「你和猫狗没什么两样,乖巧可爱的话就会受到宠爱,如果反过来咬饲主,或是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就从此不再受宠。虽然他们为了顾及面子,不至于把你赶出家门,但如果没有人抗议,这个世界上应该有很多父母想把小孩子掐死。」



「愚蠢。」



「是吗?的确很愚蠢。」



猴子促狭地张大眼睛。



「他们只是喜爱自己疼爱儿女的样子,我的确说了蠢话,因为其实他们只是很喜欢假装自己是疼爱儿女的父母。」



猴子嘎嘎嘎的尖笑声刺进耳朵。



「……你!」



「你不是也一样吗?嗯?」



阳子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你对扮演乖孩子乐在其中。你是因为觉得父母说的话都很正确,所以才听父母的话吗?难道不是因为担心忤逆父母会挨打,只是在取悦饲主而已吗?」



阳子立刻咬着嘴唇。虽然她并不担心父母会把她打出家门,但她知道自己的确因为害怕挨骂,害怕家里的气氛不好,害怕父母不帮自己买想要的东西,害怕会遭到处罚,所以久而久之,开始对父母察言观色。



「你这乖孩子根本是伪装的,你并不是乖孩子,而是害怕被赶出家门,所以假装听父母的话。所谓的好父母也是伪装的,是害怕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才去做一些世间父母该做的事。彼此都是虚伪的人,不可能不背叛对方,你早晚会背叛你的父母,你的父母也会背叛你。人类都是这样,相互欺骗、相互背叛。」



「你……这个妖怪!」



猴子笑得更大声了。



「你现在越来越伶牙俐齿了。没错,我是妖怪,但是,我很诚实,没有半句假话,只有我不会背叛你。真可惜,我好心告诉你实话。」



「闭嘴!」



「你回不去的,不如一了百了。如果没有勇气去死,就试着用那个让自己过得更好。」



猴子看着阳子举起的剑。



「我劝你对自己坦诚一点,你没有朋友,到处都是敌人,景麒也是敌人。你肚子很饿吧?你想要过更好的日子吧?那就用手上的武器,用它去威胁他人。」



「你烦死了!」



「反正每个人手上的都是脏钱,就让他们交一点出来,你至少可以过得更轻松。」



阳子把剑砍向传来嘎嘎刺耳笑声的方向,但猴子已经不见踪影。黑夜中,只听到笑声渐渐远去。



阳子拨着泥土,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已经弯成钩爪般的手指之间。



7



阳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不知道已经离开了拓丘几天,也不知道自己离家多久了,即使她想要计算,也回想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更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也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趣。



日落之后,她紧握宝剑而立。一旦敌人出现,她就举剑迎战。天亮之后,就找地方睡觉。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天又一天。



如今,她必须整天握着玉珠,把宝剑当成拐杖才能站起来。敌人离开后,她坐下来休息:敌人攻击的间隔拉长时,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前进;附近没有人类的动静时,她整天呻吟代替说话。



饥饿缠身,已经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她曾经因为饥饿难耐,割开妖魔的尸体,但闻到一股异常的臭味,实在无法下咽。她曾经杀了遇到的野兽,但当她想要吃的时候,身体已经无法接受固态食物了。



她熬过了不知道第几个黑夜,迎接了黎明的到来。她打算从干道走进山里时,被树根绊倒了,从长长的斜坡滚落下来,她干脆在那里睡觉,在入睡之前,甚至没有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睡得很沉,完全没有作梦,当她醒来时,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站起来。周围是一片树影稀薄的树林中的洼地,太阳渐渐下山,天色很快就会暗了。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妖魔的食物。如果只遭到一、两次袭击,冗佑会使出浑身解数奋战,但如果妖魔持续袭击,身体恐怕无法听从使唤。



阳子用尖爪刺向地面,无论如何,至少要回到干道。



如果不回到干道向他人求助,只能在这里等死。她摸索着挂在脖子上的玉珠,可即使用力握着玉珠,也无法把剑当成拐杖让自己站起来。



「不会有人帮你的。」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阳子转过头。这是她第一次在天黑之前听到那个声音。



「这下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阳子看着猴子身上好像洒了一层白粉的毛,呆呆地想着,这只猴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即使你爬到干道上,也会被人抓住。如果要说帮你,也算是帮你啦,搞不好那个人会大发慈悲,痛痛快快地杀了你。」



猴子说得没错。阳子心想。



必须向人求助,但是这个愿望太强烈,她反而觉得不可能有人来帮助自己。即使走到干道上,也不会有人伸出援手。即使有人经过,也不会有人回头多看她一眼,也许只会对浑身脏兮兮的流浪者皱眉头。



即使不是如此,也可能会把她洗劫一空。那个人会走向阳子,察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然后夺走宝剑,或许还会赐她一刀。



这个国家就是这种地方。想到这里,阳子突然领悟了一件事。



那只猴子每次出现,都来吞食阳子的绝望,就像读心妖一样,道出阳子隐藏在内心的不安,让她感到挫折。



阳子为自己解开了一个内心的疑惑而感到高兴,轻轻笑了笑,身体也因此涌现了力气,翻了一个身。她手臂用力,把身体撑了起来。



「不是趁早放弃比较好吗?」



「……你少啰嗦。」



「你是不是想要解脱?」



「你少啰嗦。」



阳子把剑插在地上,努力想要让瘫软的膝盖用力,惨叫一声,用手抓着剑柄撑起身体。她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失去平衡。自己的身体这么沉重吗?简直就像是爬行动物。



「你那么想要活下去吗?活着有什么好处?啊?」



「……我要回去。」



「即使经历这么多痛苦,让你活了下来,你也回不去。」



「我要回去。」



「回不去了。根本没有方法可以渡过虚海。你会在这个国家遭到背叛,然后死在这里。」



「你骗人。」



这把剑是阳子唯一的依靠,她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她无依无靠,但这把剑会保护她。



——而且——



阳子心想。



这是唯一的希望。景麒交给她这把剑时,并没有说,她再也无法回家。只要见到景麒,或许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



「你能断言景麒不是敌人吗?」



——绝对不能有这种想法。



「他真的会帮你吗?」



——也不能对此产生怀疑。



比起像现在这样毫无线索地徘徊,无论景麒是敌是友,早日找到他最重要。见到景麒之后,一定要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带来这里?有没有可以回去的方法?要把所有的疑问统统问清楚。



「回去又能怎么样呢?回去就大团圆了吗?」



「……你给我闭嘴。」



阳子心里很清楚,即使回去之后,也无法忘记在这个国家遭遇的恶梦,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更何况即使可以回去,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容貌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果真如此的话,就无法回到「中嶋阳子」以前生活的地方。



「你真肤浅,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阳子听着猴子发出嘎嘎嘎的笑声渐渐远去,再度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放弃。她知道自己很愚蠢,也很肤浅,但如果现在放弃,为什么不在之前就放弃?



阳子回想着自己遍体鳞伤、血迹斑斑、沾满污泥的身体,只要稍微挪动身体,渐渐变成破布的衣服上就发出阵阵恶臭。即使如此,仍然是不惜一切保护至今的生命,绝对不能轻易放弃。如果想要一了百了,不如当初在学校的屋顶上被蛊雕攻击时就死了算了。



并不是因为阳子不想死,八成也不是因为她想要活下去,她只是不想放弃。



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到熟悉的地方。至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到时候再考虑就好。想要回去,就必须继续活下去,所以必须保护这条生命。她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阳子抱着剑站了起来,把剑刺在斜坡上,开始爬上杂草丛生的坡道。虽然坡道很缓、很短,但她从来没有爬得这么辛苦过。



她连续打滑了好几次,不断激励想泄气的自己,一步一步往上走。她一路呻吟,最后伸手时,终于摸到了干道的边缘。



她竖起尖爪抓住干道的地面,呻吟着爬了上去。当她趴在平坦的地面上时,听到了轻微的声音。



听到山路另一端传来的声音,阳子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阳子恨死了这个世界。



沿着山路越来越近的叫声像极了婴儿的哭泣声。



8



之前曾经在山路上攻击阳子的那群黑狗蜂拥而上。



当阳子挥着沉重的剑,撂倒大部分黑狗时,她的全身已经沾满了血。



她挥剑砍向一只扑过来的黑狗后,忍不住跪在地上。左侧小腿被咬了很深的伤口,似乎已经麻木,完全不觉得疼痛,但脚踝以下的感觉很迟钝。



她看了一眼染成鲜红色的脚,看了一眼山路上剩下的敌人。目前只剩下一只了。



最后剩下的那一只比已经倒地的其他黑狗整整大了一圈,体力也有明显的差异,阳子已经砍了两刀,但黑狗似乎不为所动。



黑狗压低身体,阳子重新握紧剑柄。已经握得很顺手的剑变得格外沉重,连举起来都非常困难。她感到头晕目眩,神志有一半已经不太清醒。



她向跳过来的影子举起了剑,但她无法挥剑,而是用体重的力量砍了下去。即使借助了冗佑的力量,也无法再挥剑了。



黑影被宝剑打到后,滚落在地,但随即站了起来,再度扑了过来。阳子朝向黑狗的鼻子伸出了剑。



怪兽的脸被割开了,却用锐利的爪子撕裂阳子的肩膀。巨大的冲击让她手上的剑差一点掉落,她好不容易才握在手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砍向尖叫一声倒地的影子。



因为太用力了,她整个人往前冲,终于成功地砍中了黑狗的脖子。



剑砍断了黑色的毛皮,然后插进泥土中。剑尖插向的地面四周,溅了满地的深红色鲜血。



倒地的阳子动弹不得,同样倒地的敌人也完全不动了。



双方只相距短短一公尺,彼此充满警戒,抬头窥视着对方。阳子的剑仍然插在地上,敌人仍然淌着血。



双方对峙片刻,阳子先采取行动。



她用无力的手重新握住剑柄,用插在地面的剑尖支撑体重,站了起来。



敌人慢了一拍,也站了起来,但立刻又倒下了。



阳子好不容易拿起沉重的剑,用膝盖跪行到黑狗面前,双手举起了剑。



敌人抬起头,在呻吟的同时,鲜血喷了出来,四肢无力地抓着地面,却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她用双手撑起宝剑的重量,重重地向怪兽的脖子砍下去。被血肉模糊的剑身砍进毛皮,伸出爪子的怪兽四肢开始痉挛。



怪兽继续喷着血,嘴里似乎嘀咕了什么。



阳子再度用尽浑身的力气举起沉重的宝剑,然后砍了下去,这次怪兽连一动也不动了。



阳子看到怪兽的脖子有一半被剑砍断,才终于松开剑柄,然后仰躺在地上。头顶上的云低垂着。



她看着天空,大声喘着气,侧腹厌受到灼烧般的疼痛,每次呼吸,喉咙便似乎快要撕裂,手脚也像断了似的完全没有知觉。



她很想抓玉珠,但连指尖也无法动弹。她忍着好像晕船般晕眩的感觉,看着天空中流动的云,云被染成淡淡的红色。



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立刻转过头,躺在地上呕吐起来。带着恶臭的胃酸沿着脸颊流了下来,随即被急促的呼吸一起吸进了喉咙,她用力咳了起来。她翻了一个身,继续咳了很久。



——我活下来了。



无论如何,总算活了下来。



她在咳嗽时,脑海里不断想着这句话。呼吸终于平静时,阳子听到了隐约的声音。



——那是踩在泥土上的脚步声。



「……」



她以为选有敌人,立刻抬起头,但视野开始旋转,眼前一片昏黑,她的脸撞向地面。



她已经无法站起来。



但是,她无法忘记发晕的双眼在不到刹那之间捕捉到的景象。



——金色。



「——景麒!」



她的脸埋在土里大叫着。



「景麒!」



——果然是你。



——是你带来那些妖魔。



「告诉我理由!」



脚步声越来越近,阳子抬起了头。



她好不容易抬起的视线最先捕捉到色彩鲜艳的衣服,接着才看到金色的头发。



「为什么……」



她想要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无力说出口。



她身体后仰,抬头看到了对方的脸,原来并不是景麒。



「……啊!」



那不是景麒,而是一个女人。



她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阳子,阳子张大眼睛回望着她。



「你是谁……」



那个女人留着一头金发很好看,看起来比阳子年长十岁,一只色彩鲜艳的大鹦鹉停在她削瘦的肩上。



她带着哀愁的表情楚楚动人。阳子仰头望着她,发现她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是谁?」



阳子用嘶哑的声音问,女人目不转睛地望着阳子而不答话,泪水从她清澈的双眼滴落。



「怎么了……」



她深深地眨着眼,透明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意外的状况让阳子说不出话,女人转过头,看向一旁怪兽的尸体。她露出悲痛的表情注视片刻后,缓缓踏出一步,跪在尸体旁。



阳子默默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无法动弹。虽然她从刚才就努力想要起来,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女人轻轻伸出手,摸着怪兽。当她的指尖沾到鲜血时,立刻好像被灼伤似的收了手。



「你是谁……」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她再度伸出手,握着刺中怪兽的剑柄,把剑拔了出来。她把剑放在地上,把怪兽的头抱在自己的腿上。



「这些都是你派来的吗?」



女人默然不语,抚摸着腿上的怪兽,看起来很昂贵的衣服上沾到了黏稠的鲜血。



「之前的妖魔也是你派来的?你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女人抱着怪兽的脖子摇头,阳子皱起眉头时,女人肩上的鹦鹉拍打着翅膀。



「杀了她!」



发出尖锐叫声的不是别人,而是那只鹦鹉。阳子惊讶地看向鹦鹉,女人也张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肩上的鸟。



「给她致命一击!」



女人终于开了口:



「……我做不到。」



「杀了她!取她的性命!」



「……请原谅我!这件事我做不到!」



女人激烈地摇着头。



「这是我的命令!杀了她!」



「我做不到!」



鹦鹉用力拍打着翅膀飞向空中,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降落在地面。



「那就把剑抢过来。」



「这把剑是她的,即使抢过来也没用。」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哀求。



「那就砍断她的手!」



鹦鹉尖声叫着,站在地上用力拍打翅膀。



「你至少要这么做,砍下她的手,让她无法挥剑!」



「……我做不到,况且,我无法使用那把剑。」



「那就用这个。」



鹦鹉张大嘴,从嘴巴深处、圆形舌头的更深处,出现了某种发光的东西。



阳子张大眼睛。鹦鹉把发出黑光的棒状物前端吐了出来,在惊愕的阳子面前,慢慢吐了出来。鹦鹉花了一分钟左右,终于吐出一把带着黑色刀鞘的日本刀。



「用这个。」



「拜托你,请原谅我。」



女人的脸上充满绝望,鹦鹉再度拍着翅膀。



「动手!」



女人似乎对这个声音感到害怕,用双手捂着脸。



阳子挣扎着,她必须起来赶快逃走,但她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勉强用指尖抓地面的泥土而已。



女人泪流满面地回头看着阳子。



「……住手!」



阳子的声音极度沙哑,连自己也听不到。



女人把手伸向鹦鹉吐出的刀子,用沾满怪兽鲜血的手把刀子从刀鞘中拔了出来。



「住手……你是什么人?」



那只鹦鹉是谁?刚才那些怪兽又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微微动着嘴唇,阳子听到她很小声地说:「请原谅我。」



「……拜托你,住手!」



女人把刀尖对着阳子抓着泥土的右手。



奇怪的是,女人脸色苍白,好像随时会昏倒。



旁观的鹦鹉飞了过来,停在阳子手臂上。鹦鹉的尖爪刺进她的肌肤,阳子感到格外沉重,好像有一大块岩石压在她手上。她想拨开,但手臂完全无法动弹。



鹦鹉尖叫着:「动手!」



女人举起刀。



「住手!」



阳子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移开手臂,但被鹦鹉的重量压着的无力手臂还来不及移开,女人的刀子已经挥了下来。



没有疼痛,只感受到巨大的冲击。



阳子无法亲眼见证自己的命运。



在冲击变成疼痛之前,阳子就失去了意识。



9



阳子在剧痛中恢复了意识。



她立刻抬眼确认自己的手臂,发现手上插了一把刀子。



起初她不了解那把指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的刀子代表什么意义——



随即因为剧痛回过了神。



那把刀子把阳子的右手钉在地上。



细细的刀身深深地插进手背,阵阵疼痛窜向头顶。



她轻轻活动手腕,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惨叫起来。



她忍着晕眩和疼痛坐了起来。她小心翼翼,避免对钉在地上的手造成更大的伤害,终于坐了起来,伸出颤抖的左手,抓住刀柄。她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把刀子拔了出来,全身又是一阵痉挛般的剧痛。



阳子把拔出来的刀子丢在一旁,把受伤的手抱在胸前,在黑狗的尸体之间痛得打滚。她痛得无法叫出声音,因为极度疼痛,强烈地想要呕吐。



她在打滚时,用左手在胸前摸索,握住玉珠后,扯断了绳子,把玉珠放在右手上。她咬紧牙关,痛苦地呻吟着,用力把玉珠压在右手上,全身蜷缩成一团。



宝物的奇迹拯救了阳子,疼痛迅速消失。不一会儿,她屏住呼吸,用力坐了起来。



她把玉珠压在伤口上,轻轻活动了下右手的手指,发现手腕以下完全没有知觉,只好用左手让右手握住玉珠。



阳子躺在地上,把右手抱在胸前。她微微张开眼睛看着天空,云仍然被染成红色,她失去意识的时间似乎并不久。



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有很多疑问,但她无法思考,只能摸索着寻找自己的剑,握住剑柄后,把剑和右手都抱在胸前,蜷缩着躺在那里。



躺了不一会儿,她听到一个声音。



「……啊!」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女孩转头看向背后叫了一声:



「妈妈。」



一个女人小跑过来。



小女孩一脸天真无邪,她的母亲看起来是老实人,一身穷人的打扮,身上背着一个大行李。



小女孩和母亲都一脸担心地跑了过来,当她们跨过怪兽的尸体时似乎觉得很思心,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阳子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那对母女向自己跑来。



得救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随即感到不安。



阳子目前迫切需要他人的帮助。虽然不再感到剧痛,但疼痛并没有完全消失,而且,她的体力已经耗尽,甚至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正因为如此,她内心的怀疑更胜于喜悦。因为这一切未免安排得太巧妙了。



「……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女孩的小手摸着阳子的脸,女人把阳子抱了起来,隔着衣服感受到的体温让阳子感觉很不舒服。



「发生什么事了?遭到这些妖魔的攻击吗?你受伤很严重吗?」



女人问完,把目光停留在阳子的右手上,轻轻惊叫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你等一下。」



女人把手伸进衣服的怀里,拉出一条像手巾般的薄布,按在阳子的右手上。女孩拿下身上的小包裹,从里面拿出竹筒递给阳子。



「哥哥,你要喝水吗?」



阳子犹豫起来。她不由得感到不安。



那个水筒放在小女孩的包裹里,不是在递给阳子之前放进去的,代表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既然这样,水里不可能有毒。



阳子如此说服自己后,点了点头,女孩的小手打开竹筒的盖子,把竹筒放到阳子的嘴边。温热的水流进喉咙,阳子顿时感到呼吸顺畅。



女人间阳子:



「你是不是饿了?」



虽然现在并没有感到饥饿,但阳子知道自己极度饥饿,所以点了点头。



「多久没吃东西了?」



阳子懒得回想多久没有进食,所以没有回答。



「妈妈,我有炸面包。」



「啊,不行不行,现在哥哥没办法吃,你拿糖果给哥哥。」



「嗯。」



女孩打开母亲刚才放下的行李,篮子里有大小不同的罐子,女孩从里面拿出麦芽棒棒糖。阳子之前曾经多次看到有人挑着这样的行李,应该是沿途卖麦芽糖的商人。



「给你。」



阳子这次毫不迟疑地用左手接了过来,糖果放进嘴里后立刻感受到甜甜的滋味。



「你在旅行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阳子没有回答。她无法说出真相,但也无力思考谎言。



「被妖魔攻击后居然还能活下来——你可以站起来吗?太阳已经下山了,这里离山麓的里不远,你有力气走到那里吗?」



阳子摇了摇头。她想表达不想去里的意思,但那个女人似乎认为她走不动,回头对女孩说:



「玉叶,你赶快跑去里找人来。没有时间了,跑快一点喔。」



「嗯。」



「不用了。」



阳子坐了起来,看着那对母女。



「谢谢你们。」



阳子婉拒了她们的好意,费力地站了起来。她打算穿越山路后,走向有着陡峭坡道的对侧。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阳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所以没有回答。



「等一下,太阳已经下山了,你去山里,只有死路一条。」



阳子缓缓走过山路,每走一步,右手就发痛。



「和我们一起去里吧?」



那条上坡道很陡,想要爬上去——而且是在只有一只手可以使用的状态下爬上去很辛苦。



「我们是走江湖的商贩,要去博朗,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你至少先和我们一起去里再说,好不好?」



阳子抓着向路面伸展的树枝。



「喂,等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阳子回头问道,女人一脸错愕地张大了眼睛,就连女孩也愣在原地,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阳子。



「请你不要管我,还是说,我和你们一起去里,你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不是你想的这样!天色已经暗了,你受了伤——」



「我知道……你还带着孩子,你们赶快走吧。」



「你……」



「我已经习惯了——谢谢你的糖果。」



女人不知所措地看着阳子。她可能只是好心,也可能并不是这么单纯。阳子不知道女人是好是坏,也不想知道。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爬上一小段斜坡,下面传来叫她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发现女孩向她伸出双手,一只手拿着装了水的竹筒,另一只拿着陶瓷的杯子。杯子里装了满满的糖果。



「你带在身上,虽然这点东西派不上大用场。」



阳子看向那个母亲。



「但是——」



「没关系——玉叶,去吧。」



女孩听到母亲的催促,踮着脚,把东西放在阳子的脚下,放完之后,转身跑回已经背起行李的母亲身旁。



阳子茫然地看着女孩背起自己的行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呆呆地看着这对母女频频回头走下坡道。



当那对母女不见踪影后,阳子才捡起竹筒和杯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这样做应该是对的。



没有人能够保证那对母女是善良的人,也许一到里,她们就会态度丕变。即使不见得这么糟糕,一旦知道她是海客,便会把她交给公所。所以,即使再怎么痛苦,仍然必须小心提防,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不能抱有期待,如果太天真,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



「她们搞不好想要帮你。」



那个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阳子头也不回地回答:



「搞不好是陷阱。」



「可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也可能根本不是机会。」



「凭你的身体和你的手,能够熬过今晚吗?」



「应该没问题。」



「你应该跟她们一起走。」



「这么做是对的。」



「你浪费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更是唯一的机会。」



「——闭嘴!」



她回头把剑砍了过去,猴子的脑袋已经不见了,只有嘎嘎嘎的笑声消失在斜坡上的杂草中。



阳子不时回头张望,暮色中的山路上落下点点黑色,下起了第一场雨。



10



那一夜,是至今为止最难熬的夜晚。



她已经耗尽了体力,冰冷的雨带走了她的体温。越是痛苦的夜晚,妖魔却越是格外嚣张。



黏在身上的衣服妨碍行动,僵硬无力的身体不听使唤。右手虽然勉强恢复了知觉,但完全没有握力,想要握住剑根本是极大的困难,而且因为下雨的关系,剑柄很滑,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敌人的身影。虽然那一晚袭击她的妖魔并不大,但接连不断,没完没了。



她跌进泥地中,浑身溅满了妖魔的血,也流满了自己身上伤口所流下的血,但血都被雨水冲走,也冲走了她最后的力气。剑很沉重,冗佑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微弱,每遇到一次敌人,剑尖似乎就往下沉一点。



她带着祈祷的心情仰望天空,等待黎明的来临。每次需要奋战的夜晚总是在转眼之间就结束了,但这一晚敌人的攻击不断,漫长得十分可怕。宝剑好几次都落在地上,每次捡起来,都已是伤痕累累,在天色终于微亮时,她看到了白色的树影。



阳子连滚带爬地钻到树枝下方,坚硬的树枝刮伤了她的身体,但紧追不舍的敌人不再有动静。她在树枝下喘息时,敌人还站在远处,但随即消失在雨中。



当敌人的动静完全消失后,天色终于亮了起来,树木渐渐产生了树影。



「……活下……来了。」



阳子松了一口气。她耸着肩膀喘着气,雨滴落在她的嘴里。



「我……熬过……来了……」



沾到泥巴的伤口疼痛不已,但她已经顾不了这些。



她躺在地上调整呼吸,等待隔着白色树枝看到的天空渐渐泛白。当呼吸平静时,她感到浑身发冷。白色的树枝无法挡雨,她知道必须离开树下,找一个地方躲雨,身体却完全动不了。



她用力握着玉珠,努力想要汲取、累积温暖了指尖的奇妙力量。她用浑身的力气翻了身,爬出树下,移向斜坡的低处。因为草和泥土都很湿,所以爬起来很轻松。



她在移动时,尽可能不偏离干道,但因为深夜没有光线,再加上被敌人追赶,所以无法想像自己到底逃进了多深的山里。



她握着玉珠,抓住宝剑站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受了伤,也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却不知道到底哪里痛。每走一步,双腿都几乎软倒,但她咬牙撑了下来。



她几乎是用爬的方式下了斜坡,来到一条看起来不像是干道的小路。小路上没有车轮的痕迹,路面的宽度也无法让马车通过。她终于撑不下去了,跪在地上,手抓着树木想要站起来,但手完全没有力气。



她一头栽向泥泞的路面,再也无法动弹了。



她紧紧握着玉珠,从玉珠上隐约传来的温暖无法带给她任何慰藉。雨水所带走的远远超过玉珠提供的热量,这代表宝物的奇迹也终于无法再发挥作用了。



——我会死在这里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笑。



全班同学中,应该只有自己死在荒郊野外吧。



她们和自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她们有家可归,有保护她们的家人,一辈子都不会体会什么是饥寒交迫。



阳子已经尽力了,她做了力所能及的事。虽然不想放弃,但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移动一根手指头。如果忍耐到极限的犒赏就是这样慢慢死去,或许一路下来的忍耐都值得。



雨声中传来尖锐清澈的声音,她抬眼一看,发现落在脸颊旁的剑发出了淡淡的光芒。阳子的脸趴在地上,无法清楚看到剑身,但在打上地面的蒙蒙细雨中,仍然看到了淡淡的影子。



——我觉得中嶋……



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阳子的班导师坐在那里,但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觉得中嶋是温顺老实的学生,至少对班导师来说,是完全不需要操心的学生。」



班导师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接着传来对方的声音,是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她有没有和不正派的人交往?」



「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



班导师耸了耸肩。



「中嶋是个无可挑剔的优等生,根本不需要担心她日常的生活,或是不小心误入歧途。」



「不是有一个可疑的男人闯进学校吗?」



「是啊,但中嶋说不认识对方,只是我不晓得是真是假,因为中嶋有些地方让人捉摸不透。」



「捉摸不透?」



班导师皱着眉头。



「好像这么说也不太对,我说不上来。中嶋不是优等生吗?她和班上的同学关系也很好,和父母的关系也不错,但是,照理说,不可能有这种事。」



「……喔?」



「虽然我不该这么说,但老师会有老师的要求,父母也会有父母的要求,同学当然也有同学的立场,任何人都有各自心目中理想的学生形象,然后强迫学生符合自己心目中的要求。这三方的意见不可能一致,一旦符合教师和父母的期待,就会惹同学讨厌。因为想在任何人面前都当好学生,就得配合每一个人的要求。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中嶋虽然和大家关系都很好,但没和谁特别亲近,只是配合每一个人而已。」



「你对她有什么看法呢?」



班导师皱起眉头。



「说实话,对老师来说,稍微调皮捣蛋、要操点心的学生比较可爱。我虽然觉得中嶋是好学生,但她毕业之后,我恐怕就会忘记她。即使在十年后开同学会,应该也不记得她这个人了。」



「……原来如此。」



「我不知道中嶋是故意这么表现,还是因为想要当好学生,所以变成这样的结果,但如果是她故意这么表现,就很难猜测她在背地里到底做了什么;如果不是故意的,当她有朝一日,发现这样的自己时,一定会觉得很空虚。她可能会怀疑自己的人生到底算什么,对此感到空虚,然后就销声匿迹,这种情况似乎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



阳子呆呆地看着班导师。班导师的影子渐渐变淡,一个少女的影子取代了他。那是和阳子关系不错的同学。



「听说你和中嶋同学关系不错?」



少女听到这句话,立刻露出锐利的眼神说:



「没有啊,我们的关系并没有特别好。」



「是这样吗?」



「虽然我们在学校会说话,但从来没有在校外见过面,也不会打电话去她家。即使偶尔有这种事,也只是同学之间的往来而已。」



「原来如此。」



「所以,即使向我打听她的事,我也不知道,我们平时都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讨厌她吗?」



「并不会特别讨厌,但也不喜欢,总觉得她说话很敷衍。虽然我不讨厌她,但觉得她很无趣。」



「喔?」



另一个少女说,我讨厌中嶋。



「因为中嶋在每个人面前都想当好人。」



「在每个人面前都想当好人?」



「对。比方说,我们在说某一个人的坏话,她就会跟着点头说,对啊。但是,当那个人说我们的坏话时,她也会点头附和。她在每个人面前都当好人,所以我讨厌她。我和她根本不是好朋友,但她倒是吐苦水的好对象,因为不管对她说什么,她都会点头,就这样而已。」



「——是喔。」



「所以,我想她应该是跷家了。她可能偷偷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即使她和那些人在一起时,大骂老师和班上的同学都超白痴,叫他们去死吧,我也不会惊讶。我觉得她很有可能做这种事,她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她可能被卷入某起事件。」



「那可能是和那些偷偷交往的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纠纷吧?反正和我没关系。」



另一名少女说,我最讨厌她了。



「所以,说句心里话,她失踪了,我觉得很痛快。」



「听说你在班上被同学欺负?」



「对啊。」



「中嶋也一起欺负你吗?」



「对啊。她和大家一起无视我的存在,但还是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喔?」



「大家不是都会对我说一些难听的话吗?这种时候,中嶋不会积极加入,反而露出一副自己讨厌这种事的表情。我觉得这种人很卑鄙。」



「原来如此。」



「她一副好人的样子,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却不阻止其他人,所以更让我火大。」



「我想也是。」



「不管她是跷家还是被绑架,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她是加害人,我才是受害人。我才不像她那么伪善,会去同情她。你们怀疑我也没关系,我讨厌她,看到她失踪很开心,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她不是那种孩子。阳子的母亲说。她垂头丧气地坐着。



「她很乖,根本不可能离家出走,也不会和不良少年交朋友。」



「但是,听说阳子似乎对家里有点不满。」



母亲张大眼睛。



「阳子吗?不可能。」



「听说她经常向同学抱怨,说父母管教很严格。」



「虽然有时候会责骂她,但父母都会骂孩子啊?不,不可能,我完全看不出她对家里有不满。」



「所以,你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家出走?」



「不知道,她不可能做这种事。」



「你认识到学校找阳子的那个男人吗?」



「不认识,她不可能和那种人来往。」



「那你认为她为什么失踪?」



「可能在放学途中,被人——」



「很遗憾,目前并没有这种迹象。阳子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教师办公室,然后一起去了某个地方,那个男人并没有强行把她拉走,也有老师说,他们看起来似乎很熟。」



母亲低下了头。



「虽然阳子声称不认识那个男人,但即使没有见过面,也可能有某种关系,比方说,有共同的朋友之类的。当然,我们会展开搜索……」



「阳子真的向同学抱怨、对家里不满吗?」



「好像是。」



母亲捂住了脸。



「她看起来不像有什么不满,我也一直以为她不是那种会离家出走,或是偷偷交坏朋友的孩子,更不会被卷入奇怪的事件。」



「小孩子往往不会在父母面前说真心话。」



「听到别人家孩子的一些事,我常常觉得阳子真是太乖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就应该起疑心。」



「是啊,小孩子的成长不可能如父母的愿,像我家的孩子根本就是一个捣蛋鬼。」



「是啊……她假装是乖孩子,其实只是在欺骗父母,我完全上了她的当。没想到相信孩子,反而害了她。」



(妈妈,不是这样……)



她想哭,却无法流下泪水。不是这样。她动了动嘴巴,却无法发出声音。然后,幻影突然消失了。



周围是一片水洼,阳子的脸半趴在泥泞中,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像阳子目前所处的状况。正因为不知道,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



自己被丢到这个世界,饥寒交迫,遍体鳞伤,苦不堪言,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但仍然想要回家,为了回家,一直咬牙苦撑到现在,但她在故乡所拥有的,只是仅此而已的人际关系。



——我到底想回去哪里?



那个世界根本没有人等待她的归去,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东西,也没有任何人了解她。欺骗、背叛。原来在这件事上,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并没有差异。



——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即使如此,阳子还是想要回家。



她觉得太好笑了,想要放声大笑,但被雨水冻僵的脸一点都笑不出来。她想要哭,但泪水已经干了。



——算了。



算了,都无所谓了。反正所有的一切马上就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