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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那么,和谈条件呢。割让『敬阳』,还有呢?」



「割让大运河以北及『安岩』地区的一州。然后每年要上贡银钱和丝绸之类的。不必问,是天文数字。还有故意在礼仪上讨嫌,再就是……」



「让只影大人去『燕京』,是吧。」



黑短发的少女加入了对话。



我挠了挠脸,苦笑。



「不……玉忽,没这个条件吧。我又没有当人质的——」



「我回来了。」



「啊!」



突然,一条冰布巾按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字面意义上地吓了一跳。



我瞪着突然回来的白玲,她却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可恶……



「大家一脸高兴地在谈些什么呢?还有,要是不跟我说就去当人质的话,我可就生气了。」



「你、你这不是听到了吗,我又没有当人质的价值。」



「我要生气了。」



少女那美丽的面容径直凑了过来,用布巾擦我的脸。



周围的仆人们不禁失笑。



瑠璃不再生出白花,拉回了话题。



「不开玩笑认真想的话,玄国会想让三家和荣国名门出人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荣国内显然会起纠纷就是了。」



「是啊。」「飞鹰也还在牢里吧……」



「…………」



就在我和白玲面带愁容的时候,火枪队真正的队长也沉默了。



这位沉着冷静的少女好像陷入了沉思,这可很罕见呢。



「玉忽,怎么了?身体要是不舒服就去休息吧。」



「诶?啊……不,我没事」「…………」



原宇家军少女吃了一惊,低下头去,害羞似的用手指玩弄着自己的黑发。



我无视了白玲的白眼。



我又没错!



瑠璃左手叉腰,就像在关心玉忽似的故意向我找茬。



「我说~~?不管我的副官再怎么可爱,你也不要光天化日下调戏她呀~~



之后不得不听白玲闹别扭、抱怨的人,可是我——呜呜!」



「瑠、瑠璃!?……不是的!只影,不要误解。」



「哦、哦。」



白玲用右手捂住瑠璃的嘴,左手食指朝向我。



就在我被她那惊人的气势压倒时,



「——呵呵呵。」



玉忽露出了与她年龄相符的笑容。



随后,她朝我们低下头。



「果然,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去躺一下。只影大人,谢谢您关心我。」



「哦,好好休息!」



「是。」



黑发少女脚步轻快地离开廊下后,数名女性士兵聚在一起向她搭话。



她们身穿明显已经穿惯了的轻铠。



白玲嘟囔一声。



「毕竟是原宇家军呀。」「是呢……」「果然,是要回西方吗……?」



会向张家派出那样的使者,也就意味着,徐家和宇家也会有使者去吧。



站在玉忽的角度,主家会如何,她也不可能不在意吧。



——嘛,我和白玲姑且不谈……



「「盯——」」



「什、什么啊,你们两个干嘛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我率先将手放在瑠璃的蓝帽子上。



「寂寞的话,直说『我寂寞了』就好。我家的军师先生,真是的。」



白玲从后方抱住翡翠色眼睛的金发少女。



「瑠璃,我也很寂寞呢,今晚一起睡吧?」



仙女的脸眨眼间变得通红,闹将起来。



「呜~~~~!喂、喂!不、不要拍我的帽子!不、不要抱住我的脑袋!!我、我生气的喔!?我是认真的!」



「「好的好的」」



「呜!张、张家的笨蛋兄妹!!!!!」



脚边的黑猫叫唤着,似乎也吃了一惊。



翌日,老爹独自离开了敬阳。



直到最后,他也不让我们同行。



和以往不同,他的态度异常顽固。



——之后又过了七天。



侍奉明铃的侍从静小姐亲自从临京而来,带来了天崩地裂般的噩耗。



『张泰岚因涉嫌谋逆而遭到下狱,似乎被判处死罪』



那个忠诚无比的老爹谋反?而且是,死罪??



……看来,京城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事。







「哼、哼、哼、哼……终于、来了!我王明铃,怀着如隔千秋的心情恭——噗呜!」



「……声音太大了。还有……你双亲禁止你和我接触了吧?光是派静小姐过来就已经够冒风险了,你也稍微慎重点吧!」



下了明铃安排的明轮船,走到码头上。



我用手捂住了正在等候我的年长少女的嘴,观察周围的情况。



此处是临京城郊的废弃渔村,现已无人居住。



虽然看起来完全没有人影……但是不可大意。



我们如今是谋反者的亲属。



身后的白玲、让黑猫坐在左肩上的瑠璃



对担任向导的静小姐说『我们也一定要跟随前往!』毫不退让的朝霞与部分女官



玉忽打头带领的二百几十名士兵



众人也跟在我后面下了船。



……以庭破为首,留在敬阳的人们恐怕会埋怨我吧。



明铃拿手拍我,我一松开手,她又变得忸忸怩怩。



「噗哈。只、只影大人……您是在担心我吗?」



「那当然了。本来,我不想让你和我们扯上关系……只是,在接到老爹的指示后,伯母她们也逃出了临京。



如今,只能依靠你了,对不住了。」



「只能依靠我……这样啊,这样啊!!诶嘿嘿~~♪」



「呜哇。」



就在我以为年长少女会用手捧住双颊的时候,她突然抱了过来。



橙色的帽子在空中飞舞。



帽子眼见就要落在地上,我好不容易才抓住。



木制码头嘎吱作响,白玲那冰冷的视线也刺了过来。



不是,你让我怎么办吗。



我用手朝『如果不能跟着去的话,我们就当场自杀!』如此断言的老兵们发出指示,随后拜托用脑袋蹭我胸口的少女。



「总之,先请你简要地说明下形势吧。」



「啊,说的也是呢。」



明铃用目光向我诉说『帮我戴上帽子!』,我给她戴上了帽子。



她眉角放松,十分高兴的样子——接着走开数步,转身看向我们。



白玲也走到了我的身旁。



麒麟儿双眸中闪烁着冷冽的智慧之光。



「在能够预想到的范围内,情况糟糕透了。」



远处炸起一声雷鸣,水面震颤。



飞鸟与鱼群逃散。



朝霞和静小姐似乎在谈什么事,应该是和伯母她们的去向有关吧。



明铃环视我们。



「距今二十天前的凌晨时分——老宰相杨文祥大人被刺杀了,犯人被认为是从地牢越狱的徐家长子飞鹰。」



「「「…………」」」



我、白玲、瑠璃陷入沉默。



那个飞鹰怎会。



因为老宰相的安排,即便被打入地牢也没有遭到残酷对待——我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明铃贴到我身旁,从怀中取出信件。



「翌日,在朝堂上举行的御前会议当天就做出了决定,与【玄】国和谈。副宰相林忠道担任摄相,总括和谈议案。其内容如下——」



「「「…………」」」



我接了过来,看向内容。



……大致上,和我跟瑠璃猜的一样吗。



唯一猜错的是,『处死张泰岚』。



我完全不认为,那个阿台会因为决战没有获胜而如此希望。



但信上又确实是这样写的。



年长少女绕到瑠璃身后,抱住她。



黑猫像是感到嫌弃似的跳到地上。



「同时——副宰相派调动士兵,包围了临京内的张家、徐家、宇家府邸。不过,三家的府邸早已空无一物就是了。」



「然后……在林忠道漂亮地掌握了权力以后,张将军入宫面圣了。



结果,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就被扣留下来。最终,张将军被污蔑涉嫌谋逆,下令处死。」



「没错。而且,行刑日是明天的日出时刻。」



金发的仙女没有做出反抗,加入了对话。



她一脸困惑至极的表情看向我。



我明白她的感觉,后面想说的话也理解。



「怎么办?对方大概已经丧失理智了??」



「……还用问,当然是去救人。」



我向上一撩黑发,高举起双手。



「张泰岚会谋反?即便天与地翻转过来也不可能呀。如果要谋反,这个国家早就没了!



……不过」



我将手置于【黑星】的剑柄上,向少女们低下头。



「抱歉,明铃、瑠璃。张家比想象的还要自身难保。我和白玲得奉陪到底,但你们应该趁船还没——」



「只影大人、只影大人!您不认为『张明铃』这个名字很适合我吗~~♪」



「必须得确保下退路吧?——已经忘了?我可是你们的军师呀?」



明铃说着傻话。瑠璃挺起平坦的胸脯,宣布自己『完全不打算对我们置之不理』。



「……你们……」



视野不由得模糊了。



我连忙用袖子擦拭,但年长的麒麟儿和仙女却没有错过机会,捉弄起我来。



「啊~~只影大人,您是在哭吗~~?哼哼哼~~♪这下是我赢了呢!」



「真是个爱哭鬼主将呢。大家都已经做好觉悟了,也向白玲报告过了。」



「什!?白、白玲小姐?」「因为,我觉得应该先问问大家。」



连我身旁的白玲也语气冷淡地补充。



银发碧眼的少女正将手放在【白星】剑柄上。



我一脸怃然,耸肩。



「唉……玉忽你就——」



「您们在西冬救了我等的性命。这份恩义,我们一定要报!这是先父的教导。大家也同意我的想法。」



原宇家军士兵们也举起火枪呼应她。



真是拿这些家伙没办法。



「我明白了……不过,别死。你们和朝霞她们一起,交给瑠璃了。」



『诺!』



士兵们漂亮地向我行礼后,精神十足地分散开来,戒备四周。



只要有火枪,万一发生了什么,一听声音就能立刻知道。



我重振旗鼓,向头戴橙色帽子的少女发问。



「明铃,毕竟是你。肯定也知道老爹被囚禁的地牢在——」



「哼哼哼哼……张明铃做事,决无纰漏!静和春燕、空燕他们也帮了忙。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蹡蹡!」



我接过她递给我的古老卷轴。



摊开后,上面描绘了皇宫地下的详细通道。



……还是别问出处为好。



为了看得更清楚,瑠璃低下了身子。



「好像可以从地下通到西面的小丘呢,汇合地点就选在那里吧。」



「明白。」



我把卷轴递给军师后,宣布。



「突入任务就由我一个——」「只影和我一起去,大家请听从瑠璃的指挥。」



『诺!张白玲大人!!』



士兵们整齐划一地回礼。



白玲自不必提。因为几乎拦截住了十万西冬军,士兵们对我家军师大人也怀有极大的信赖。



我无语地瞪向青梅竹马少女。



「……喂。」「我不听胡话。」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在这种时候,总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明铃也「嘛……这也没办法呢~~」。



呜。



结束了和朝霞的谈话后,一名黑发的高挑女性走了过来。



她身穿黑白色基调的服饰,衣服上罩着外套,腰间挎着一对异国刀。



刀分一大一小,刀鞘涂以朱漆,精美异常。



「只影大人,我也随您一同前往。」



「静小姐,感谢你的好意,只是这次——」



刀光一闪,我面前飘落的树叶被一分为二。



刀身入鞘,飒爽之音响起。



简直如同仙术一般。



——神速的斩击。



不论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我都未曾见过如此一击。



黑珍珠般的瞳孔里,无疑散发出强者的气息。



静小姐微笑着。



「我应该不会拖后腿的,您们也需要有人在皇宫和地下通道中带路。」



我和白玲对视——



「……谢谢。」「非常感谢。」



练达的女剑士也深深低下头。



「请不必介意,这是明铃大小姐的吩咐。」



「啊、啊——!静、静!别说出来!!」



年长少女激烈反驳。



在这种时候,也还是这么有活力。



看着明铃,我们露出了笑容。



众人伸出拳头,抵在一起。



「好了,没时间了。把老爹——张泰岚救出来吧!」







我们三人,在昏暗异常的皇宫中前进。



比起张府,这里的防卫明显要松懈得多,甚至大多数的卫兵都在饮酒。



时不时发出『和谈了!』『让【白鬼】尝尝我剑术的精妙——』之类的喊叫。



……和最前线完全不一样啊喂。



难怪以前,白玲可以轻易闯入皇宫。



静小姐打头带路,走了一阵后,我们就抵达了裁判府——这里通往囚禁老爹的地牢。



我用手表示明白,停止了奔跑,改为走路。



这里完全感受不到人的气息,气氛沉重而冰冷。



墙壁和柱子上的灯火隐约散发光芒。



漆黑的巨岩坐镇中央,左右设有判案官员们的座椅。



「……格外的安静呢。」



「因为有【龙玉】在吧。居住在京城的人,不管是谁,都对这块巨岩怀有敬畏之情。



……不过,每天都有犯人在这里被审判,这一点的影响也很大呢。」



因外貌显眼而用外套罩住脑袋的白玲小声呢喃,静小姐淡淡地做出回应。



我停下脚步,听着两人的对话,仰视巨岩。



在前世的临终前,我斩断过与这相似的岩石。



「哼~~……跟『老桃』的巨岩一样呢。」



「?你、没去过那里吧?」



白玲歪起脑袋,抓住了我的疏忽。



糟了。



我重新迈开脚步,理所当然似的回答。



「——在书上看到的。」



「……真的吗?不会是在你一个人去临京的时候,瞒着我——」



「信、信我——右跳!」「!?」



我和白玲各自朝左右跳开,躲到了附近的柱子后。



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板,刺入了一柄锋利的短剑。



静小姐似乎也躲到了巨岩的背后。



「嚯……竟然真的赶来了,我还以为会扑空呢。」



一名头戴狐狸面具的矮小之人从黑暗中缓缓现身。



他披着破烂的外套,腰挂四柄异国刀。



异样之人。



仅凭声音无法分辨其是男是女,也看不到头发的颜色。



紧接着,一群头戴狐面、身披外套的男人也不断散至四周。



我将手放在【黑星】的剑柄上,瞪着矮小的狐面。



「……你、是何人?啊,我乃——」



「张只影。那边的银发碧眼是张白玲吧?虽然没什么必要报上名字,但哪怕只是暂且,如果不向【双星的天剑】的使用者报上名字,实属非礼。



——『千狐』莲,玄皇帝【白鬼】的合作者。你所希望前去的地牢就在前方,张泰岚就在牢内……然而,我不会让你去的。



你们的存在,阻碍了天下统一。死于此地吧!」



自称『千狐』莲的人大喊一声,狐面男子们拔出单刃短剑,三三两两地向我们冲来。



我和白玲拔出剑,抵挡住了打头男人的一击。



悲鸣般的金属之音。



恶心的粘稠液体洒落在地板上,散发臭气。



「剑身有毒!」「硬得奇怪!」



我边反击敌人,边和白玲交换情报。



袭击者的人数是七……不,八名。



与之相对,这边是我和白玲,以及——



「哈!」



短剑刺入天花板。



静小姐在原地留下一道漂亮的圆弧残影,连同狐面一起将男子一刀两断。



她甩去刀上的血污,动作犹如舞蹈一般。



『!』「……嚯。」



狐面男子们动摇不已,莲发出了一声感叹。



黑发的高个美女手持异国之刀,劝说我们。



「喽啰就交给我,您二位快去前面。只要砍下『头』,妖怪也能被杀死呢。」



「「好的!!」」



静小姐向狐面男子们掷去短剑,俯低身子冲上前去。



我和白玲从其身旁穿过,与两手空空的莲在【龙玉】前对峙。



令人不安。这意味着,他对自己的本事有如此自信吗。



从后方传来激烈的交刃声与悲鸣,静小姐看来是个了不得的剑士呢。



我丝毫不敢大意地架着【黑星】,忽然向他发问。



「我有一事想问……设计陷害徐飞鹰,是你们搞的鬼吗?」



莲那娇小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发自心底感到不高兴似的低吟。



「……令人不快,我可不像阿台那样,不当人呀!」



「「!」」



莲贴着地面向我们冲来,和静小姐类似的招数。



她似乎首先瞄上了我,但却没有拔刀。



到底是什么招——我在感到恶寒的同时向后跳去,用【黑星】于刹那间接下了斩击,弹开了她的攻击。



从鞘里拔出刀的同时斩过来!?



莲向后退去,动作流利地将异国刀纳入鞘中,发出嘲笑。



「嚯——接下了刚才那刀吗,有趣!」



她再次贴着地面冲来。



这次瞄上了白玲吗!



「同样的招数!」



银发飞舞,青梅竹马的少女想要挥动【白星】——



「白玲!!!!」「!?」



我在大喊的同时,将少女推向地面。



必杀的斩击从上空掠过,切断了烛台。



灯油与火焰全都泼洒到了地板上。



攻击距离明显比刚才远!而且,竟然反手持刀!?



「我明明已经看清了距离……为何会?」



「谁知道!跑起来!!」



我催促白玲,扭头向莲投去短剑,却也被他轻易躲了过去。



莲纵身跳起,犹如飞舞一般朝左往右变换位置,不断向我们斩来。



我们拼命接下并弹开斩击。



他这次踹着墙壁、柱子以及【龙玉】,向我们袭来。



完全不似人力所能做到的事,简直就是仙术。



「他身体也太轻了吧!?每一刀后,攻击距离和惯用手就都变了!!」



「而且,还快得惊人!」



用带有强烈麻痹感的右手,将莲狠狠地击向空中。



我咬着牙齿。



哪怕防卫再怎么松懈,像这样响起剑戟声的话,士兵们也会过来的。



没时间了!



就在这时,砍倒第三名狐面的静小姐向陷入苦战的我们大喊,说出建议。



「那是在我的故乡,被称作『居合』的罕见招数!攻击不会留下原形……凭速度是极难取胜的!!」



「……凭速度」「……赢不了」



我们看向各自持有的漆黑与纯白之剑



「白玲,上了!」「只影,我上了!」



我们全力跑到巨岩的背面。



只能如此了!



背后传来了狐面的嘲笑。



「想利用【龙玉】躲藏吗?蠢货!这只能苟延残喘!!」



我和白玲相互无言点头,双手持【天剑】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力向眼前的巨岩斩去。



「诶!?」



格外稚嫩的声音。



随后——伴随着轰鸣,【龙玉】被漂亮地切断,滑落到地面上。



整个皇宫因为冲击而剧烈震动。



好几个烛台也由于冲击而摔落,烛火扩散开来。



这期间,莲一脸哑然地呆立着。



他的外套裂开了。



腰间左右各挎有两柄长短不同的异国刀。



奇怪招数的诀窍就是那个吗。



伴随着分外响亮的干裂声,狐狸面具落到了地上,碎开。



接着,发带断开的美丽长发在火焰中披散开来。



我和白玲同时睁大眼睛。



「「……银发碧眼的女子……?」」



少女的银发遮住了右眼,她用手掩住面容。



随后,从手缝里向我们投来了憎恶的视线。



「——……看到吗?我的脸、我的头发、我的眼睛……——」



「「…………!」」



寒毛立起,我们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奇妙的僵持状态下,建筑外传来了众多的声音与脚步声。



是卫兵们吗!



狐面男子们在掩住面容的少女周围集结,随后他们消失在了烟尘中。



「……真走运啊,张只影、张白玲。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们。



不过,似乎不是今夜。去见证张泰岚如今的样子,然后绝望吧!在大陆上逃窜,尽力不被【白鬼】杀死吧!」



这么叫喊着,莲和狐面男子们的气息消失了。



他们连尸体也没有留下。



……协助玄国统一天下的『千狐』吗。



静小姐拭去刀上的血污,将刀纳入鞘中。



尽管是以一敌多,身上却连一道伤也没有。



她严肃地提醒我们。火势更大了。



「只影大人、白玲小姐,卫兵来了,赶快!」







穿过【龙玉】所在的裁判府,通往秘密地牢的阶梯上。



我和白玲正一同向下奔跑。



静小姐护在我们后方,她虽然非常可靠,但卫兵们的动静也越来越近了。



不快点的话。



眨眼间,我们下到了最底部——我闻到了曾闻过许多次的味道。



死亡、血以及铁。



数盏灯火挂在石壁上,但仍然光照不足,微微发暗。



老爹所在的牢房似乎在最里面。



逃路是……左边的道路吗。



铁链的摩擦音,嘶哑的话语声。



「——……只影和白玲、吗?」! 老爹。



然而……静小姐看了下我,黑色的瞳孔里充满悲痛之色。



白玲焦躁不安,想要奔过去。被我用手强行按住了。



「父亲大人!——只影?」「……白玲,你就在此处。」



恐怕,老爹他也希望如此吧。



银发少女激动了起来。



即便她了解战场,也不清楚人的丑恶。



「什!?为什么呀!」「不为什么!」



「只、只影?」



我强硬地说完后,白玲惊讶得身体僵住了。



她双眸里渗出泪水。



我把布条递给白玲,向黑发的高个女性微微低头。



「……静小姐。」



「交给我吧。只是,时间不多……」



「十分感谢。」「诶?只、只影……?」



白玲握紧布条,惴惴不安地向我发问。



我有意无视了她的问话,向前走去。



血的气味越来越刺鼻、浓烈了。



两侧的牢房里散落着破碎的骨头残片,以及木乃伊。



我抵达了最里面的房间,向被铁链锁住的男性搭话。



「老爹。」



【护国】张泰岚抬起头来。



他似乎遭受了残酷的拷问,赤裸的上半身沾满鲜血,四肢被铁链铐住。



即便是在黑暗中,肢体上凄惨的伤口仍能看清。



特别是右肩上的那道伤口,十分狰狞。



「……来……了啊。看来,为父对你们的……教导错了啊。这样愚蠢的父亲,不管便是了…………



你拦住白玲了吧?这个样子,可实在……不能让她看见。」



「……拦了。」



我死命抑住冲动。



绝对……绝对不能让那家伙、让白玲看到老爹这幅模样。



是察觉到了我的表情吗,老爹强忍着痛苦露出笑容。



「抱歉了,只影。尽让你操心了。」



「老爹!……没、没这回事……我才是……光给您添……」



泪水溢出,话不成声。



即便如此,我还是勉强挤出了笑脸。



「马上给您劈开枷锁和铁链。没关系的!这把剑,可是非常锋利的呢?」



「那是煌帝国大将军【皇英】,所挥舞过的【双星的天剑】吧。」



我眨着眼睛。



迄今为止,老爹从来没有指出过这点。



「……您,知道?」



「当然,我可是你和白玲的父亲呀?」



「…………」



敌不过,不论过了多久,我都敌不过这个人。



老爹身体微动,「呜……」发出小声呻吟。



「……那对双剑本身,应该没有特别不可思议的力量……只是,世上的掌权者们不这么认为。



只要持有双剑,总有一天会带来祸事也说不定。」



「就像『银发碧眼之女』的传言吗?很遗憾,带给我的只有幸福呢。」



不可思议,我竟然能如此流畅地答复。



……虽然这话不会对她本人说就是了。



我回头望向后方,白玲紧握布条,一直凝视着这边。



牢内响起了含糊不清的笑声。



「……呼、呼、呼……收回刚才的话。我、我有个好得过分的儿子呀……满足了。已经,没有遗憾了……」



「您在说什么啊。老爹再不快去打退令人畏惧的【白鬼】,可就麻烦了呀。好了,我来劈开刑具。」



就在我想要拔出【黑星】的时候,铁链哐铛作响。



脸上满是血污的老爹摇了摇头。



「……不必了。你也明白吧?带着如今的我,是不可能逃离临京的……手脚几乎动不了。



林忠道的部下,可是狠狠地招待了我。」



「老爹!」



我忍受不住,大声叫喊。



从上方的阶梯传来了奔跑的振动。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老爹眼里显露出了听天由命与悔恨。



「……好了,只影…………可以了。



在年幼的你与白玲展现杰出才能时……期盼起了不该有的梦想,想要看到无谋的『北伐』成功……这是上天对我下降的责罚。」



「…………」



我的手离开了剑柄。



对老爹来说,夺回大河以北乃是夙愿。



然而——他并没有积极地将我和白玲牵涉进去。



铁链声激烈了起来,张泰岚发出恸哭。



「落到如今境地以前,我们施展了许多手段。



然而,我、秀凤、常虎,甚至还有文祥,都沉醉于这一时的繁华之中,怠慢了诸多事情。结果……结果就是这样…………」



「老爹……」



不行,我讲不出话来。



我没有那种资格。



老爹静静流泪片刻后,闭上了眼睛。



「只影,玉忽也来了临京吧?我把真相告诉你——她真正的名字是『宇虎姬』,是常虎的亲生女儿。



……似乎事出有因,因此她没有自报姓名。你求助玉忽,总之先往西逃吧。



从林忠道最后说漏的话来看,徐家已经完了……但宇家还在,宇家一定会救下你们的。」



「往西、吗。」



我们已经无法返回敬阳了。



虽然还没决定今后该如何是好……但如果能获得宇家援助的话。



「只影!追兵来了!!」「只影大人!」



白玲和静小姐向我发出严厉的警告。



老爹平静又坚决地下令。



「好了,走吧。士兵要来了。」



「呜!张泰岚大人!!!!!」



我咬紧牙关,双膝跪下,以头触地。



我想用这震动,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激,



以及因自身无能而无法救下他的歉意。



「……七年前……您捡到我的大恩…………此生不忘……还有——」



「……蠢货,蠢儿子!这种东西,你早就报答给我了!」



没让我把话说完,老爹就哈哈大笑起来。



——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样温柔的眼神。



在年幼的我因高烧而卧病不起之际,替我换了整个晚上湿布巾时的眼神。



他语气温和地说。



「除了实现不了的『北伐』梦想外……其实,我还有……还有一个梦想。



在不久将来,你们结为夫妇……你成为了地方官吏,白玲总是对你发牢骚,但无论何时都笑容满面……



退伍以后,总有一天我能用这双手抱起你们的孩子——这种程度的幸运总该有吧?这样的未来……总该有吧。」



发不出声,我发不出声。



一出声……就绝对忍不住泪水了。



老爹告诫我。



「只是,已经无法实现了。为父如今只盼望,在我死后,你们能够幸福地活下去而已,不成英雄、豪杰也罢。



好了——只影……」



「……是。」



我站起身来,用袖子擦去泪水。



是追兵四处搜捕的缘故吗,风吹动着火焰。



张泰岚——我的父亲,流露出严厉而又温暖的目光。



他显露出笑容,沾染血污的嘴唇发出了再明白不过的请求。



「白玲交给你了。」



「……我会用性命——」



「不要舍弃性命。你的命是捡回来的,一定不要忘记这点。



……听好了?不要忘记。」



「…………老爹。」



再怎么擦拭,泪水也还是往外溢出。



可恶。



可恶。



可恶!!



看着不断哭泣的我,老爹神色困扰——随后,他对我眨了眨眼。



「啊,对了。最后托你给白玲带句话。为父自己去说的话,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呢。」



我听完老爹的遗言,离开牢房,回到了白玲和静小姐身边。



……不赶快逃出去的话。



白玲正在戒备阶梯,她睁大那双蓝色的双眸。



「只影!父亲大人呢!?」



「老爹他……」



「白玲,只影,走————!!!!!!!!!!」



「「「!」」」



是身体的哪里,还留有这样的力气。



张泰岚的濒死咆哮,别说地牢了,甚至撼动了夜色中的『临京』。



静小姐回头,厉声提醒我们。



「只影大人!白玲大小姐!追兵来了……听声音,有五十人左右!」



「……明白了。」



白玲僵在一旁。



我回应静小姐,抓起白玲的手。



「只、影……?真的要……抛下父亲大人吗?」



宝石般的双眸流下大颗泪珠。



我用左手紧抱住银发美少女,在耳边向她忏悔。



「抱歉……抱歉。要恨的话就恨我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