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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 2)

【张护国】,真是令人敬畏。



他瞄准了唯一的翻盘点——杀死敌军主帅,玄国皇帝阿台・鞑靼。



我和白玲同时开口。



「我也一同前往。」「父亲大人,请允许我和只影一同随您去!」



「…………真是对不住你们。」「「!」」



不顾庭破和玉忽的惊讶,老爹向我们低下头。



这个人,才配被称作『名将』吧。



「我有计策。」



瑠璃语气沉重地低语。众人的目光向她集中。



仙女从手中生出黑花,低头自嘲。



「……抱歉,我说错了。这种东西谈不上什么计策,只是小伎俩罢了。不过,我认为远比单纯的突击更具可能性。」



对于决战的认识统一后,老爹和庭破快步离开了房间。



是用脑过度了吗,瑠璃已经睡着了。



随后,我目送背着瑠璃的玉忽离开——转身面对留到最后的白玲。



「好了,你也回房间——」「今晚!」



话语被打断,她头抵在我的胸口。



白玲身体颤抖。



「……今晚一起睡。行、吗……?」



我斟酌种种后,温柔地抚摸她的背。



「真拿你没办法,可别袭击我啊?」



「才、才不会袭击!……真是的。」



白玲鼓起脸,躺到床铺上,随后高兴地露出了笑容。



「我说错了……不只是今晚,『明天』也要一起。」



「说了知道了。都这样了,我不会再推三阻四啦。」



从架子上取出被褥,搭在银发少女身上,解开她那深红色的发带。



我盯着倚在床铺旁的双剑。



「【黑星】【白星】——二者合一就是【天剑】。



白毛鬼恐怕以为自己赢定了,和我一起给他点厉害瞧瞧吧。



你的背后由我来保护,交给我吧。」



「——那么。」



白玲支起上半身,抱住了我的右手,犹如祈祷般地闭上了眼睛。



「我也一定不会让你死的,约好了。」



「我也完全没有让你死的打算呀。」



「……这、这里就害羞一下啊!真是的!」







「老爹!」「父亲大人!」



次日清晨,黎明时分的敬阳北方郊外。



敌军的阵列在朝雾中蠢蠢欲动。



约三万人的张家军已经做好了作战准备。



我和白玲呼唤位于军队最前列的名将。



他凝视着敌阵,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闪耀着光彩。



「你们——来了啊,瑠璃小姐同意了吗?」



「嗯,总算让她同意了。」



「瑠璃虽然意见很大,但玉忽帮我们劝住了她。我让朝霞去担任她们的护卫了。」



名将没有回头,向我们发问。



我们依次回答。



说服瑠璃十分辛苦……说服朝霞也是。



我取出望远镜,观察敌军先锋。



这是瑠璃『一定要还我!』这么说着,强行塞给我的东西。



——敌军先锋的军旗是『金狼』与『银狼』。



如果按瑠璃的计策发展,我们马上会和他们再战吧。



我把望远镜收入怀中,耸了耸肩。



「那家伙不是史书里记载的那种呆在营帐里的军师,她又会骑马,如有必要甚至还能使弓。



我其实是想她到战场上来指挥军队的呀。」



「和预料一样,西冬军也出动了,敬阳需要瑠璃。」



「嗯……庭破呢?」



「说服他费了很大功夫呢。」



庭破平日里性格正经,会忠实遵循我和白玲的命令……但或许是对礼严的死怀有强烈责任感的缘故,他迟迟不愿说『诺』。



毕竟是与【玄】国的决战,他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我呼出一口气,环视战场。



我军左翼后方——战场唯一的小丘上,数台虏获的投石器安置在那里。



丘上『张』字旗飘扬。



我和白玲亲自统领的约三千兵力趁昨日夜色于此布下了阵。



此地过于突出。



站在敌军的角度看,会被当作是故意的诱饵吧。



……希望敌军如此认为。



青草在风中摇晃,朝雾缓缓消散。



真是不得了的大军呢。



我兴奋得浑身颤抖,握紧【黑星】的剑柄。



「不过,在老爹、白玲乃至我都出击的情况下,确实有必要留个人在敬阳。



士兵们虽然十分信赖瑠璃,但她毕竟加入我军不久,敬阳需要一个指挥者。」



「……做了对不住庭破的事呢。」



碧眼少女按住银发,面容流露出一丝沉痛。



仇敌就在眼前,却被命令留守敬阳。



——服从命令,对他来说是个艰难的决定吧。



「为父也知道很过分,但别无他法了。



如今,庭破也是一名历经激战的猛将了,也该让他体验下苦战,培养俯瞰大局的眼光了——我让斥候去探查过敌阵了,你们先看看。」



「「是!」」



我接过老爹递过来的纸片,立即摊开,和白玲一起查看。



上面简单易懂地画出了敌军阵列。



果然,先锋是『金狼』『银狼』兄弟率领的精锐骑兵。



随后是众多的勇将、猛将。



阿台所在的大营位于最后方,保护那里的是【黑狼】。



那应该是玄军最强勇士【黑刃】也先吧,他升官了吗。



为了杀死身为目标的【白鬼】,我们必须——



突破『金狼』『银狼』



闯过勇将与猛将



冲破超过十五万的敌军



打败那个人形怪物。



即便如此,看完纸片后我还是发出了纯粹的赞叹。



「啊~~! 这军容真是壮观啊。」



「……只影,你怎么夸起了敌人。」



身旁的白玲用手肘顶了我一下。



我叠好纸片,收入怀中。



「这是事实吧? 要是老爹麾下能有如此大军,我早就当上地方官吏了。」



「……我现在没心情听你开玩笑。」



白玲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撇过头去。



白玲是张家的麒麟儿,她比任何人都理解我的话。



银发碧眼的少女摆正身姿。



「父亲大人,我有个建议。此次作战……即便采用了瑠璃的计策,胜算也太低了。



还请您留在大帐内指挥!我和只影,定会斩杀【白鬼】给您看的!!」



我好像被『跟过来』了。



嘛,哪怕她不要我去,我也会跟上去的。



我不会让她死的。



老爹突然有了动作



「……白玲」



「诶」『!』



他抱住了爱女。



在后方窥视我们情况的士兵们也微微惊讶出声。



不顾众人的反应,老爹用他的大手来回抚摸白玲的脑袋。



「还以为你尚且年幼,不知不觉间长大了啊……呵呵呵,难怪为父的须发都白了呀。」



「父亲大人……」



肩负【荣】国命运的名将松开手,绽放出笑容。



「对你的奋不顾身,为父打心底里感到高兴。只是——作战不变,你明白缘故吧?」



「…………是」



白玲表情皱作一团,随后把脸埋在了我的胸前。



泪水打湿了军装。



我们有计策,瑠璃绞尽脑汁想出的回天之策。



然而我和白玲的能力,还不足以将那一线的胜机拉至我方。



——天马上就要亮了。



我抱紧白玲的肩膀,禀告名将。



「张泰岚将军,将士们在等您训话。」



「——……嗯。」



名将乘上巨马,面对三万我方将士。



「我军将士们!感谢你们至此。我乃张泰岚!!」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我方的大声欢呼增添了敌阵的慌乱。



老爹抚摸美髯,发出苦笑。



「我想了一个晚上……却还是想不出此时该说什么,或许正因如此,在京城钻研学问的人才会瞧不起武将吧。」



面带杀气的将士们,表情也缓和了几分。



明明没有大吼,他的声音却不可思议般的洪亮。



这也是经历了众多战场后才学会的东西吧。



老爹面色一变,转为严肃。



「因此——我不讲假话,我军劣势明显。」



『…………』



阵内复归平静,他调转马头,将右手的青龙偃月刀挺向敌军。



「统帅敌军者乃玄主【白鬼】阿台・鞑靼,先锋是猛将『金狼』『银狼』兄弟。



其余勇将、智将、名将多如繁星,兵力差距自不必说……与之相对,我军——」



他回头看向我方,脸上显露出疲惫与听天由命。



想想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



直到今日,老爹都不光要和前狼……还要与在后方的自己人不断作战。



他们无视现实,视国家为儿戏。



名将扶正头盔,深深叹息。



「人数较少,且有连续作战所带来的疲惫。我军胜算或许不高……」



『…………』



凝重的沉默。



能看见将士们脸上的愤怒。



那是对将主帅逼入如此绝境之人的愤怒。



这七年多的时间,张家军在战场上不断打胜仗。



然而,战况却不断恶化。



「可是,我等不可……不可就这么放弃!」



老爹激动地拍打胸甲,插在腰间的短刀也发出声响。



那是礼严的短刀。



「如今『白凤城』陷落,老礼严和众多老兵也阵亡了!京城的人们指望不上,我等不战,则『敬阳』将于今日落入敌手。



若是如此……我等的故国也会在不久后灭亡…………」



「老爹……」「父亲大人……」『…………!』



荣帝国的守护神,被誉为【护国】的名将。



脸上留下一滴眼泪。



他声音颤抖,握在手中的短刀嘎吱作响。



「平日里将『北伐』挂在嘴边,却落得如此地步……此皆乃我无能所致……真是、惭愧不已……无颜……我无颜向诸位开口……但如今,除期待诸位奋战以外,别无他法。」



不对,错的不是老爹,错的是……



就在这瞬间,阳光射穿晨雾。



天亮了。



张泰岚沐浴着朝阳,高举右手的青龙偃月刀,大吼。



「【荣】国存亡,系此一战!抱歉……将诸位的力量借给我吧!!」



『张将军、万岁!张家军、万岁!荣帝国、万万岁!!!我等起誓,定将胜利献给您!!!!!!』



将士们也朝天高举各自的武器与拳头,不断大喊。



银发少女在我怀中不断落泪。



我轻轻拍着白玲的背,与她相互点头。



——不得不上了,我们的行动决定了胜负。



把我军士气提升到极致的名将笑了,发自心底高兴似的笑了。



「只影、白玲——要比比看哪边先拿下阿台的首级吗?如果我抢先杀了阿台,你们也别埋怨呢。我在敌军大营等你们!」



「「是!」」







「知道己方处于劣势,还要提高军队士气,出来与我军野战吗。那就让我享受下吧。」



敬阳北方大营。



听着张家军那悦耳的咆哮,我——玄帝国皇帝阿台・鞑靼坐在御座上低声自语。



竖立在附近的巨大军旗摇曳——旗上绘有『狼』『龙』『老桃』。



身后的【黑狼】也先同样将他那凌厉的目光投向敌军。



凭借【尊上】带来的晨雾情报,以及安置在木筏上的投石器所发动的奇袭,我军攻陷了那座坚不可摧的『白凤城』。



现在,于我眼前布阵的玄军约有十五万,以骑兵为主力。



与之相对,张家军则约有三万,这是根据各方情报所判明的。



我所策划的西冬军攻势,使敌军不得不将寡兵分作两队。



因此——即便除去与『鬼礼严』一战中的负伤者以及守卫『白凤城』的士兵,我军与敌军的兵力差距也确有五倍。



张泰岚本事了得。



渡过大河下游的第二军虽被他击败,但也如预料那般,在威胁『临京』的愚者方面起了非常大的效果。



哪怕荣国老宰相杨文祥想要诉说危机,但只要伪帝畏惧,临京便不会行动。



——他们没有增援,闭守则意味败北。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和张泰岚在野战中交锋……但就把这当作是给名将的最后饯别吧。



我单手支在御座上,得意一笑。



就在此时,一名背后插着『金狼旗』的年轻骑兵飞奔而来。



「先锋传来急报!」



「你这家伙!此乃皇帝陛下御前!!下——」



「战场上无须讲礼,我允许你直接回答。」



我阻止了想要责难骑兵的老元帅,催促他讲下去。



——这是老元帅做给诸将看的闹剧。



我家老爷子还在对我过度保护,真令人头疼。



我用眼神在刹那间向老人传达谢意,随后用左手催促年轻骑兵。



「『西南丘上布阵的敌军约有三千!张泰岚率领的是哪只部队依旧不明!!』——恕罪!」



脸色潮红的传令兵传完口信后,返回到任务中去了。



我将手放在如丝绸般光滑的脸上,仔细思考。



白色的长发掠过我的视野。



「张泰岚不见踪影吗,我不认为他会闭守大营……」



名将是不会放弃的。



皇英峰也是如此。面对走投无路的危机,他无数次用【天剑】斩开了生路。



张泰岚那样的汉子,不可能会在决战时高坐于后方。



……在掌握到他的位置前,要暂缓攻势吗?



突然,老元帅双拳一抵,高声说。



「陛下!臣斗胆上谏。我等乃是压倒敌人的大军!何必烦恼!



请您尽管下令,『就像广阔的草原那般布阵,噬尽一切敌人』——这才是,我等自古的战法!」



老元帅看破了我的迷茫吗,太过慎重是我的老毛病。



我故意露出笑容。



「哼……还是比不过老将啊。」



「毕竟臣曾与先皇陛下一同驰骋过战场。」



我猛地拔出短剑,下令。



「吹响角笛!命先锋『金狼』『银狼』发起突击。



老爷子、也先与『黑枪骑』、传令兵和观察兵留在大营即可。出阵!」



『诺!!!!!』「「…………」」



诸将意气扬扬地奔出大营。有时,解开狼的枷锁也好。



未被解放的黑发伟丈夫与老元帅目光依旧凌厉。



我明白他们的想法,收起短剑。



「也先,你是在意张家之子是吧?」



「……不,臣并未——」



「无妨。依据战局,也会有要动用你与『黑枪骑』的时——」



「报、报!噫……」



一个可以称得上年幼的骑兵飞奔而来,他背上插着与刚才士兵不同的旗帜。



担任护卫的『黑枪骑』立刻挺枪拦住了他。不愧是也先选拔出的人,他们似乎加强了戒备。



「……讲」也先语言简短地催促年幼骑兵。



「是、是!」



传令兵冷静下来,快速说完口信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大营。



「…………」



我掩住嘴角,少有的呆住了。



这真是、这真是……我还以为他来不及从北方过来。



「——……呵呵呵。」



「?」「陛下,发生何事?」



也先皱起一侧的眉毛,老元帅向我发问。



我分辨着各队吹响的角笛音色,一挥左手。



无法正经挥剑,甚至不可随意骑马。



这具身体虽如同女子一般,但惟有听力优于常人。



「啊啊,无事。看来此战,我军已经胜——嗯?」



数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空中飞翔而来。



随后——先锋军队的前排被吹飞了。



与之同时,涌动的火焰、雷鸣般的巨响撼动了整个战场。



那座突出的小丘。



敌军的投石器在那里布阵,是从小丘那里射过来的吗。



「嚯。」「唔!」「……火药。」



我眯起眼睛,老元帅也戒备了起来,也先推断出了敌人使用的兵器。



其他荣军并没有运用这种兵器的战例。



敌军中有人和我国一样,关注了这种兵器吗。



「【西冬】在暗中开发的奇异兵器之一,把火药装入陶器中投出兵器……我记得,是叫『震天雷』吧。



用投石器将其射入我军中,真是耍弄小聪明。」



西冬的工匠们正在『燕京』试制、开发火药兵器。



继火枪之后,竟又被敌人抢先。



我命令老元帅。



「派出传令兵,令其稳定前阵。丘上的敌军,如战前命令那般无视即可,他们是『诱饵』。



反正敌军也无法连射,比起他们,去找张泰岚。



他想引发玄军上下混乱,突入我军大——……竟是全军突击的角笛声?」



我敏锐的耳朵清晰地捕捉到了,本不该响起的声音。



与方才不同,敌我双方合计十数万士兵的行动所扬起的尘土遮住了我的视野。



老爷子向在高梯上观察敌军的士兵厉声发问。



「发生何事!」



「『银枪骑』,开始向突出小丘的敌军部队冲锋!!」「『金枪骑』似乎也一同冲锋了!!」



「什么!?」



……那对忠诚无比的兹琐兄弟,违背了我的命令?



也就是说,小丘上有让他们感到如此威胁的存在。



也先厉声发问。



「丘上敌将是何人!」



「距离太远且有尘土阻挡,无法认清……看到了,一名骑着白马的银发将领位于前头!其身旁是一名骑黑马的将领!!」



「……明白了。」『……!』



面对侦查兵的回答,也先与数名『黑枪骑』露出了动摇之色。



……是这样啊。



我用手摸着下巴。



「祸国殃民的银发碧眼女……杀死阮嶷与撒兀儿的张泰岚子女,兹琐兄弟身为前线将领,非常重视他们的威胁呀。老爷子——」



「臣去前线指挥。恕罪!」



久经沙场的老元帅察觉到了危机,和亲卫一起驱马而走。



……如果能赶上就好了。



只是在这期间,战况也在发生变化。



比起投石器发射声音更轻微的爆炸声不断响起。



混杂在爆炸声中,我方士兵不断大喊『张泰岚!』。



数道叫喊声从不同方向一同响起。



「从敌阵传来未知轰鸣!先锋的前排正在崩溃!!」



「丘上敌军似乎也朝『金枪骑』『银枪骑』展开反攻了!!」



「敌人全军,向我突击……不可能……先、先锋的侧翼遭袭!!!!!」



「…………」



我保持沉默,支着手肘等待那个时候。



不久后——非人般的通报姓名之声响彻整个战场。



与七年前无二。



『敌将『金狼』『银狼』——已被张泰岚斩杀!!!!!』



『!?!!!』



除也先外,久经沙场的士兵们发出不成声的呻吟。



敌军的欢呼与我军的悲鸣混杂在一起。



感受着我军士气的低落,我根据至今为止的情报推测。



「派女儿和儿子使用醒目的火药兵器作为『诱饵』,引出兹琐兄弟——在关键时刻亲自斩杀敌将使己方士气大振。



而且,还通过在战场上投入复数替身的『十影之策①』,诱使我军混乱。



垂死挣扎呢,张泰岚。这就是所谓的——」



名将不知放弃,会使出一切手段。



从敌军那惊人的战意来看,我军难免陷入苦战。



突然,一名头戴狐面的年轻女子骑着红马,出现在大营。



也先把手放在背后的大剑上,士兵们准备挺枪。



我制止了他们。



「是莲的使者吗?」



「这是三天前,在临京发生的事情。」



女子连姓名也没有报上,把书信递交给我后,调转马首往战场方向消失了。



和主人相似的冷淡使者。



不过,骑马从临京至此,快马也要约五天。



她却仅花了三天,真是了不起的本事。



我浏览书信。



——……是吗。



我拿着书信,身体倚在御座靠背上。



「……真是可怜的人啊。徐家长子是,杨文祥也是……」



还有,比任何人都更可怜的张泰岚。



梯上的观察兵将不妙的战况陆续汇报与我。



「先锋士兵的败走将中军也卷了进去,中军陷入了混乱!」



「有投石器的那个小丘,不时对我军发动攻击,应该是『火枪』。」



「敌军的势头,阻挡不住!」



「无法确认张泰岚的身影!银发女将率领一队人马朝大营来了!」



这是大军的弊病呢。混乱一旦传至全军,等到大军平静下来,需要花费许多时间。



张泰岚把一切堵在了这个机会上。



自身的性命、所爱之人,张家军——甚至是【荣国】的命运。



我指着自己的脖颈,对左颊上留有一道深深伤疤的黑发伟丈夫下令。



「也先,张泰岚不久以后就过来吧。迎击——取下他的首级。



如你所见,我完全不会骑马与剑术。天下尚未统一,在这种『胜仗』里,我这纤细的脖颈可不能给他。」



「——遵命」



①替身,原文为「影武者」,因此叫「十影之策」。







我骑着爱马跑在部队先头,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的敌骑射出箭矢,突破敌阵——随后,视野变开阔了。



战场上混沌至极,敌我双方合计十数万人正在展开死斗。



不过,至少我跟前没有敌军。



我推测着战局,向赶至我身旁的银发少女大喊。



「白玲,右侧小丘!」「好的!」



带领部队一口气奔至略微隆起的小丘上,「稍息片刻!」命令士兵后,我环视战场。



大大减员的士兵们疲惫不堪地取出水筒,开始用布条缠住伤口。



白玲离开我身旁,向老兵们发出指示并慰劳他们。



她有将才。



明铃送过来的奇异兵器——在陶器中塞入火药并使其爆炸的『震天雷』。



看敌军先锋『金狼』『银狼』的样子,这个兵器对敌人来说,似乎是个超乎想象的威胁。



『首先是让投石器变得显眼,你和白玲也去充当『诱饵』,随后由张将军来杀死上钩的敌军先锋二将,引发敌军混乱。』



瑠璃的这个赌博计策,完全成功了。



失去了主将『金狼』『银狼』、遭到老爹亲自率领的张家军最精锐部队强袭。



最终,敌军先锋败走,后备士兵也陷入了溃乱。



——其结果是



『张泰岚!』『不对,那也是假的!』『他到底在何处!?』



瑠璃的第二个计策——『将主力分作十队,各自安排上张泰岚的替身』。



这个计策也如预计那样,发挥出了魔术般的效果。



『引发敌军的大混乱,趁此间隙全军突入敌军大营,简单明了吧?……抱歉,我的头脑只能想出这种计策了』



上阵以前,翡翠色眼睛的金发军师先生抱着白玲这么说。



她当时眼中含泪,意气消沉。



不过,把奇异的火药兵器和投石器搭配在一起运用、将因为发色而容易被敌军发现的白玲当作『诱饵』、安排替身使敌军传起流言。



即便能想到个别点子,但将之汇总可不简单。



——要是没让那家伙当军师,我们早就完了吧。



我从怀中取出竹水筒,喝了一口。



清水沁入体内,连疲惫也消去了几分。



「然后……该怎么做呢。」



战况可谓渐入佳境。



各处飘扬的『张』字旗仍散发着强烈的战意。



反倒是敌军由于遭到了决死突击而阵型大乱。



与此同时,张家军虽说精锐,但战斗就会受伤,士兵的疲劳也在增长。



敌军大营飘扬着巨大的军旗。



我们离大营还有段距离。



从敌我双方的叫喊来看,老爹也还没有抵达大营。



……这样下去的话。



白玲结束了对士兵们的指示,策马过来,给我的箭筒里装入箭矢。



「只影,这就是最后的箭矢分配了。水筒,给我一下。」



「嗯。」



我把手里拿着的水筒丢给她。



少女毫不犹豫地喝起水来。



我用布条擦拭她变脏了的脸,抱怨。



「要是骑兵能用火枪就好了,震天雷也行。」



「要是不大力训练的话,我军的马匹也会逃跑的。要用的话,就得下马。」



「也是啊……」



总算与敌军展开了势均力敌的战斗,但我们是寡兵。



既已杀入敌阵深处,如果丧失了『马』这个机动力……我将目光投向腰间的【黑星】。



最坏的情况,就由我一个人来充当——



「少将军! 交给我们吧!」



突然,一道嘶哑的呐喊强行拉回了我的思绪。



「……只~~影?」白玲好像在瞪着我,但在意她就输了。



数十名老兵聚拢了过来,全体徒步。



我对此感到困惑。



「你们、的马呢?而且,这玩意是……」



「我们请求军师先生给我们的。」



带头的老兵表情拧成一团,鲜血与汗水使他的面容脏乱不堪。



他似乎受伤了,用布条遮住了左眼。



老兵们手上握着竹筒火枪,异口同声地对我们说。



「我们的马已经跑不动了。」「请让我等在此处吸引敌军。」



「【白鬼】的大营近在咫尺,不快点的话,可是会被张将军骂的呀?」「要是礼严大人在,一定会作出同样的判断。」



我鼻根一酸。由于太过用力,手中的弓嘎吱作响。



「不行,我绝不同意这种事情。」



「少将军。」



独眼老兵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老兵们的眼里也流露出强烈的决心。



是吗……是吗。



我闭目片刻,开口说。



「……我知道了,但是——」「不准死。」



白玲将水筒放入绑在马身的皮袋里,加入了对话。



她伸手,用布条擦我的脸。



「你们要是死了,只影会自责一辈子的。别看这样,他可是爱哭鬼呢……一定要活下来。」



「什!你、你这家伙……」



「这是事实。」



「呜!」



听着我们和老兵对话的士兵们不禁失笑,笑声随后传遍整个部队。



笑了一阵后,独眼老兵严肃行礼。



「明白了。直到见证您二位的婚礼为止,我是不会死的。少将军、白玲大人——祝您们好运!」



『祝您们好运!』



「……祝你们好运。」



简短回应后,我挺进马匹,下望战局。



比起刚才,『张』字旗的势头不再。



已经没时间了。



我咬紧牙关,吐出怒意。



他们是打算战死。



「……一帮蠢货……」



「只影,不要紧的。我也会……」



白玲摸着我的脸。



碧色的双眸里隐约可见泪水——会和我一起背负吗。



内心取回平静,我向白玲表示感谢。



随后,我和白玲对视一眼,接着回头看向士兵。



「诸位,上了!杀死【白鬼】!!!!!」



「诺!!!!!」



我向阻拦在前的骑兵射出箭矢,在与敌人交错之际,用【黑星】横砍金属盔甲。



已经没有火枪声从后方传来了。



……不过。



「只影!那里!」



我听见了白玲的提醒,看向前方。



张泰岚正在与黑发黑衣的敌将——【黑刃】也先进行单挑。



青龙偃月刀与大剑以非人的速度互相碰撞,花火四溅。



每次相撞,惊人的声响就会回荡于战场上。



敌军的黑衣骑兵和我军骑兵似乎在寻找介入的机会,但由于二人的单挑太过骇人而无法出手。



老爹拉开距离,青龙偃月刀指向敌将。



「有两下子!也先是吧? 『玄国最强勇士』的外号,名不虚传!」



「张泰岚,我不会让你向前的。」



「那我就闯过去!」



二将再度接近,兵刃相交。



此地如今进行的对决,乃是【荣】与【玄】的最强对决吧。



我瞥了身旁少女一眼,向她示意——



「老爹!」「父亲大人!」



我们用箭矢牵制敌将,大喊着闯入其中。



「…………」



令人畏惧的玄国怪物面无表情,转动身体躲开箭矢,将大剑搭在肩上。



身后的张泰岚也怒气十足。



「只影、白玲! 不要插手胜——」



「老爹,该杀死的敌人不是这家伙!」「父亲大人,向前!!」



我们没让老爹把话说完。



哪怕杀死了也先……不杀死阿台的话,我们就输了。



吸气的动静。



「!……明白了,交给为父!诸位,这就是最后了!上了!!」



『哦哦哦哦哦!!!!!』



老爹召集精锐骑兵后,再度开始突破。



与守卫敌军大营的黑衣敌骑展开了激烈交锋。



怒号、悲鸣笼罩其周遭。



「…………」



「不会让你过去的!」「你的对手是我们!」



也先想驱使巨马去往老爹那里。



我和白玲迅速向他射出箭矢。



激战中幸存至今的士兵们也毫不留情地向他射下箭雨。



「不要碍事,张只影!」



箭矢被大剑悉数斩落,敌将笔直地朝我们冲来。



他左颊上的伤痕都扭曲了。



我驱马奔至手搭在剑柄上的少女身前,忍受着冲击,总算用【黑星】击退大剑。



「白玲,不要向前!力气太过悬殊,即便剑撑得住,你的手臂也会承受不了的!用弓箭掩护我!」



「!……好的!」



青梅竹马少女咬紧嘴唇,略微向后退去。



敌军中一名副将模样的老骑兵挥舞着指挥棒,开始与我方部队交战。



对也先的牵制在变少。



我大吼一声。



「你在西冬疼爱了徐飞鹰一番是吧! 我来回报你了!!」



我驱使马匹,在错开之际与敌将互砍。



每一击都令人手发麻。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也先用大剑轻易防下白玲的箭矢,眯起眼睛。



「……我才是,来报我主『灰狼』撒兀儿・拔都之仇的。」



「胡言乱语!」



再次急速拉近距离——就在这时,一道怒号响彻这个死战之地。



完全不似人能发出的声音。



「我来了! 阿台・鞑靼!!!!!」



老爹……张泰岚手持青龙偃月刀,终于破开了最终防线,单骑冲入了敌军大营。



也先想要调转马头。



白玲的箭矢向他袭去。



「不会让你走的!」「喂喂,不要忘了我啊!」



也先首次露出急色。



我朝他挥剑,逼迫也先后退。



眼下局面,我们已经可以清楚坐在御座上的人了。



他瘦弱得如同少女一般。



「觉悟吧!!!!!!!!!!!!!!!」



老爹的青龙偃月刀朝阿台猛挥过去,本应砍下阿台的细颈——



「唔!?」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



近处的巨大军旗倒了下来。



老爹横扫斩断军旗。



然而,刀锋已经够不到御座上的阿台了。



他转动青龙偃月刀,踩在马上,砍出第二击——



『!?!!!』



刺耳的金属音。



老爹的全力一击被长枪挡住了。



一名身穿白色军装的紫长发女将驾驭着白马,跃入了大营。



新的敌军不断出现,围住了阿台。



都到这里了,还有增援!?



敌军的谜之女将左手动了——



「嘎……」『张将军!!!!!』



血沫飞溅,老爹的身体剧烈摇晃。



浑身是伤的士兵们神色狰狞地冲了进去。



老爹身体摇晃,驱马脱离了大营。



——微笑着的女将左手握有一柄小巧的金属筒。



筒身散发着微弱的光泽。



我睁大眼睛。



「! 竟是火枪? 不,那是——」「只影!!!!!」



后颈一阵恶寒。



几乎同时,白玲也大喊起来。



不顾我方的箭矢,也先双手持拿大剑,带着狂风向我挥下。



「呀!」「白玲!」



银发少女落下马匹。



她想用【白星】弹开大剑,却被击飞。



——身体擅自动了。



我向也先掷去短剑,从马上飞跃而下。



将白玲护在身后,架起剑。



「笨蛋!你在干什么!!」「……看?我保护了你吧。」



「保护少将军和白玲大人!!!!!」



浑身是伤的士兵们中断了与敌骑的战斗,护在我们周围。



「…………」



也先见此,眯起眼睛,向大营退去。



无数的敌军骑兵正在往大营集结。



……错过了千载一遇的机会吗。



我借白玲的肩膀站了起来。就在此时,一名骑兵进入了圆阵内。



「老爹!」「父亲大人!」



我们忽视了疼痛,奔到他面前。



「「……!」」倒吸一口气。



从马上下来的老爹铠甲被鲜血染红。



特别是他右肩上的伤口,十分严重。



「……要小心。那个女将,恐怕……是新的『狼』。



你们两个,不要那副表情。没什么,擦伤罢了。



只影、白玲,让我……让我再去一次!」



「这个伤势就不要勉强了!」「拿新的伤布来!快!!」



张泰岚将青龙偃月刀刺入地面,站起身来。



他的美髯也被鲜血染污。



眼中是令人不忍直视的悲痛。



「还差一点……再有一下,就能杀死那家伙——……杀死阿台了!



不在此地杀死他的话,敬阳就!荣国就!!……好了,让我去吧!」



「老爹!」「父亲大人!」



我和白玲张开身体,拼命阻拦他。



我军士气高昂,哪怕再去突击一次,也是可能的。



但这样的话,老爹的性命……



一声慨叹从敌军大营里传出——声音中混杂着哀切,犹如在吟唱一般。



「呜呼、呜呼!张泰岚、张泰岚呀!引以为傲吧,你的确是荣国第一的名将!!



若是死于兰阳的【凤翼】与【虎牙】在,若是你麾下再有一万士卒,若是军旗没有倒下,若是【白狼】没有赶来,



你或许能于此地斩下我这纤细的脖颈,赢得胜利吧。然而……上天似是站在我这一边呢。」



难道,那是【白鬼】本人?



白玲紧紧握住我的左手。



「且——不出所料,最后一手未能成功。果然,你不及【皇英】。」



「「!」」



声音转为肯定的口吻,冷淡至极而令人寒毛立起。



在兰阳对峙过的敌人军师虽然擅长【王英】的军略……我凝视着重重包围下的敌军大营。



玄帝国皇帝【白鬼】阿台・鞑靼向张泰岚告别。



「永别、永别了!我的好对手。以荣国名将的身份于此地轰轰烈烈地退——……」



刹那之间,敌阵露出了一道间隙。



白色长发的纤弱之鬼。



我似乎与他目光交错而过。



间隙随后立刻被敌骑遮掩,看不见他了。



——两军保持对峙,一股微妙的沉默。



不久后,敌阵内吹响角笛。



敌骑有条不紊地开始行动,队列向北方退去。



「撤退、了?他们、为何会……」「只影,我们也趁现在……」



白玲催促呆住的我。



在我回答以前,老爹推开了我们。



他右肩缠着的伤布已被鲜血染污。



「诸位,你们在干什么!不趁现在抓住良机杀死【白鬼】,就没有机会了!!



现在……只有现在!!为了拯救【荣】国、为了拯救我等的故国,把诸位的性命交托给——呜、哇……」



「父亲大人!」「老爹!」『张将军!!!!!』



张泰岚倒下了。



我们和士兵发出悲鸣,想要抱住他。



他伏倒在地,紧闭着眼睛,喘着粗气。



看到这幅景象后,我们立刻作出决定,向士兵们下令。



「我们也退军!」「战斗还在继续,不要丢下伤兵!」



「诺!张只影大人!张白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