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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小宅院的家具一应俱全,虽不豪华但素净高雅,与不算高贵的身份相称。



公子瞧不起地看着那些家具,开口说:



「小姐,我是诚心诚意的。我会给你这个国家……不,是这世上最大的幸福。」



房间被两座屏风区隔开。屏风前点着灯,灯火袅袅摇曳,女孩躲在屏风里的身影也在墙上幢幢跃动。



一直焚着香而沾满香气的房间,飘荡着甘甜的香味。



「可以答应我吗?小姐……」公子稍作停顿。「你点着我送的香……我是不是可以当作你已经接纳了我呢?」



女孩没有答复。



公子又自顾自接着说。



「葵祭1快到了,你老是窝在家里,对身体不好,去看看祭典吧!」



公子说着,眯起了眼睛。



「想必美不胜收,小姐也可以穿着华丽的衣裳出门……如果不想跟我一起去,就一个人去吧!欣赏美好的事物,心情会跟着开朗起来,说不定想法也会改变。」



一个深呼吸后,公子又补上一句:



「或者,也说不定会察觉自己的命运。」



屏风后响起衣服的摩擦声。



「……命运……?」



听到屏风后的微弱声音,公子开心地点着头说:



「是的,就是小姐出生前已经注定的命运。」



「有那种东西吗……」



公子打断她气若游丝的话,肯定地说:



「有,那是向天发誓绝不违背,烙印在生命里的定数。」



公子的深色眼眸,在眯起的眼睛深处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是的,小姐,这样的定数就是所谓的天命。」



说着说着,公子就要把手伸向屏风,但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而放弃了。



公子起身告辞。



在他离开后,响起了虚弱的喃喃自语声。



「……天命……」



女孩双手掩面,无力地摇着头。



她早就知道了,天命已经注定。



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嫁给那个公子。



「我……已经……」



冥冥中自有定数,逃不掉了。



忽然,花香随着风飘进来。



「晴明——」



木门悄然打开,从门外传来铃铛般的妖艳声音。



叫唤的是自己的名字没错,但晴明不想回应。



他假装没听见,借着灯台的光线翻阅书籍,灯火却突然熄灭。



他不悦地咂咂嘴。伴着花香的衣服轻柔地滑行,停在他身旁。



他不讨厌花,但也不是特别喜欢。不排斥淡淡的香味,对浓烈的香味却几乎可以说是厌恶。



在没有灯火的黑暗中,散发着花香的纤细肢体依偎在他身上。



透过衣服,也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暖暖的气息,拂过脖子。



晴明叹口气,把手伸向女人的下巴。



身体与心灵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呢!晴明这么暗自嘀咕,拍拍额头。



眼睛适应黑暗后,没有灯光也看得出物体的轮廓。



女人的头发比身高还长,缠绕着他冒汗的手臂和胸口,很不舒服。



他慵懒地瞄了女人一眼。



不管是翻云覆雨的时候,还是这样躺着的时候,他们都不太交谈。女人背向他,弯曲起伏的头发黏在脖子和背上。



几乎可以称为万丈深渊的黑暗,把女人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皙。



晴明自嘲地扬起一边嘴角。



身体好倦、好沉。每次跟这个女人有过肌肤之亲就会这样,而且是一次比一次严重。



他知道原因。女人性属阴,交媾后,无论如何都会夺走他的精气。



然而他却没有拒绝,因为没有理由拒绝。



他对生命没有执着,觉得这样精气被吸光而身亡,也是一种乐趣。



但事与愿违,他还活着,没有半点生命快要终结的征兆。很遗憾,看来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强壮多了。



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是什么感觉呢?如果说不想知道,是骗人的。但也不是现在马上就想尝试,有机会时再试就行了。



只是这样而已。



「……被吸光啊……」



晴明喃喃自语着,忽然想起了异国的传说。



隔着大海,在那片大陆的最深处,看不见尽头的道路远方,传说有个妖魔会吸光人类的生命。他只知道那个妖魔可怕得超乎想象,没那么容易歼灭,是否真的存在,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有这样的传说,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这世上没有不死的存在,不管人或妖,甚至于神,都逃不过死亡。那么,就应该有什么方法可以彻底消灭那个妖魔。



「……」



可是,晴明想到这里就放弃了。



想出办法又如何?只是浪费时间。



分不清是睡意渐浓,还是意识逐渐模糊了。



身旁的女人文风不动,感觉连呼吸都没有。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他还宁可女人的肌肤冷得像冰雪,这样可能会有趣一点,事实却不然。女人的体温较低,只是肉体接触到夜间空气的缘故。



阴历五月的天气已经没有寒意。



再说,晴明也没有义务关心她。于是他闭上眼睛,陷入深渊般的黑暗中。



明天要早起。突如其来的访客,搅乱了他的行程。



进宫前他还有事要做,很烦人的事,但不能不做。



在宫中任职也很烦人,但也不能不去。



还有个男人比工作更难缠,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对付他?



这些散漫的思绪,没多久便沉入了黑暗水底般的地方。



◇  ◇  ◇



就是他?



对,就是那个男人。



听说他身上流着异形的血。



异形?



有人说是狐狸。



狐狸。



可是怎么看都像人啊!



外表是人,真正是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只是装成人的样子吧?



狐狸爱怎么变就怎么变。



小心点。



小心点。



小心安倍晴明。



他是怪物的孩子——



从皇宫到家里的距离不是很远,慢慢走也花不到一个时辰。



他手上拎着布包,里面是纸张和装着水的竹筒。水是从京城郊外汲来的泉水,没有这些水就无法进行今天的工作。



一早太阳还没升起,他就起床了,丢下看似熟睡的女人,整装出门。反正回来时,女人自然会消失不见。



汲完水时,天已经亮了。他直接去了皇宫,所以今天睡眠不足。昨晚的翻云覆雨也有影响,身体很重,慢慢地,好像越来越难复元了。



靠意志力撑着在书库里工作时,他听到有人在墙的另一边说话。



想起听不出是谁的好几个声音在交谈的内容,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这种事还有什么好聊的……」



他百分之百承认自己是妖怪。



因为他身上有一半是狐狸的血,的确是不折不扣的「非人类」。



他站在门前,叹了一口气。



坦白说,那些闲言闲语并没有伤害到他,只是让他觉得不胜其扰。



从他懂事以来,一直听到现在十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在他还是婴儿时就突然失踪的母亲,确实是异形,所以他不能否认,也不想否认。



小时候,他会问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每次父亲的表情都很悲伤,真的太悲伤了,所以他渐渐知道,那是不该问的事。



父亲在阿倍野结了草庵,现在住在那里。



晴明十五岁行象征成人的元服礼后,父亲经过深思熟虑,做了这样的决定。



——我要一个人生活,你也一个人努力看看吧!



说完,父亲就去了阿倍野,留下晴明哑然目送着他离开。



父亲不是不爱他,从小到现在,都对他呵护备至。



每年父亲都会回来好几次。没先通知就突然跑回来,住几天后,又突然跑回阿倍野。



几天前也突然回来,住了三天,又回去了。



他一个人生活快五年了。从一开始就不怎么觉得寂寞,还算过得去。



父亲回来似乎都是为了看他过得好不好,还是很关心他。有时他会想,既然关心他,为什么要搬去阿倍野?但他从来没问过。问了也不能怎么样,所以没必要问。



他钻过大门,穿越篱笆。每次都是没有人的家,平静地迎接他。



今天却不一样。



从走廊走到最里面的自己的房间,拉开木门,就看到阳光从他出门时开着没关的板窗照进房内。



晴明停下脚步。



铺在房间边缘的褥垫上,有隆起如人形的外褂,上面披泻着弯曲起伏的乌黑长发。



「啊,晴明……」



美女缓缓翻身,目光流盼,他却毫不动心地说:



「你还在啊?」



女人掩着嘴,戏谑地笑了起来。



「你好冷漠……昨晚只是逢场作戏吗?」



「就是那样,你快走吧!」



被这么无情对待的女人脸上堆着笑,目光却带着厉色。



「我是安慰孤枕难眠的你,你把这分恩情当成什么了?」



他耸耸肩说:



「到底是谁安慰谁呢?我晓得你是异形变成的女人,也不会害怕,你是知道这样才来找我的吧?」



女人抹去了脸上的笑容。



她猛然站起来,合拢胸口敞开的单衣,用力拉扯衣服下摆。像丝绸般滑顺的长发,乌黑亮丽。



「说话小心点,不要不知好歹。」



从敞开的木门走到外廊上后,女人就轻飘飘地飞起来,消失在黑暗中。



晴明板着脸目送她离去时,从板窗后面蹦出了几个身影。



「真是的……晴明,你跟不得了的家伙上了床呢!」



「居然没被杀。」



「我们虽然跟那女人同类,也有点怕她呢!」



晴明冷冷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妖们,简短扼要地说:



「你们也快滚。」



小妖们互相看了看,落寞地走出去了。



恢复宁静的家,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安倍晴明身上流着异形的血。



可能是因为这样吧,经常有异形在他家出入。



只是出入也就罢了,麻烦的是有些会找他当顾问,有些会故意找碴纠缠,有些会把他当成一夜情的情夫。



那个女人也是其中之一,在他快遗忘时,又悄悄钻进了他的被窝。



她虽是异形,却不是死灵。真要归类,应该是比较接近神的存在。小妖们不敢说太多,但是从它们零星片段的话,可以拼凑出这样的猜测。



晴明对她既没有感情也没有爱情,勉强来说,只有怜悯与同情。



她绝对不会说出来,但晴明知道,自己只是某人的替身。



意乱情迷时的她,眼睛看到的显然是自己之外的某人,晴明只是没有残酷到当场戳破她而已。



他虽有感情,却与人类应有的温暖与关怀相差很远,散发出冷漠的氛围,所以没有人想接近他。



直到现在。



随便吃过晚餐,正想休息到寅时2,就听见有人叫门。



「打搅啦!」



正要让纸做的式3帮自己脱下直衣的晴明停下动作,皱起了眉头。



人影乍然消失,剪成人形的纸张缓缓飘落。



他还来不及回应,访客就趴跶趴跶踩着轻快的脚步从走廊过来了。



「哦,找到你了。」



晴明咂着舌整理好衣服,转向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进来。」



「我是听见有人回应才进来的。」



「我没回应。」晴明差点虚脱瘫倒。「你知不知道这叫什么?岦斋。」



榎岦斋看着气得肩膀颤抖的晴明,愣愣地说:



「叫什么?」



晴明猛然抬起头,瞪着岦斋说:



「叫想太多、叫错听、叫幻听、叫误解!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回应!」



「不、不,我的确听见了,就像这样……」岦斋把两手分别伸到嘴边说:「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安倍大人府上吗?是的。请问晴明大人在吗?在呀。我可以进去吗?请进请进。打搅啦!就是这样。」



晴明按着额头,低声咒骂:



「全都是你自己说的吧?」



「不是我,是府上的什么东西或谁的声音,诚心诚意在帮你回应。」



晴明很想大叫没有那种东西,也没有那种人!他开启全身所有的理性,才压抑下来。这样下去,会被岦斋牵着鼻子走。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地深呼吸,经过岦斋身边,走向走廊。



「啊,喂,晴明?」



大步往前走的晴明板着脸说:



「没办法,我去拿瓶酒来,请你喝完马上离开。」



不管晴明的态度有多冷淡,这个男人都不会怎么样。即使他发怒,男人也不为所动。他被这样纠缠了好几个月,现在已经进入半认命的状态。



岦斋从后面追上晴明,笑嘻嘻地举起手上的东西说:



「放心吧,我带下酒菜来了。」



晴明木然瞥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大气。



在宫内的阴阳寮工作的晴明,其实还不是阴阳生4。



好几次被选为候补,他都找理由拒绝了。



师父贺茂忠行觉得很遗憾,但他怕自己不小心学会太多东西,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回不了头。



现在他也是自学。所有必要的书籍,安倍家都有。而且父亲与贺茂师父有往来,所以他从小就拜贺茂忠行为师,基础知识几乎都装进大脑里了。



岦斋把酒倒进陶杯里,独自配着干沙丁鱼喝酒。晴明斜瞪他一眼,面向矮桌磨着墨。



「喂,晴明,你也来一杯吧?」



「不用,我要工作。」



用来磨墨的水是早上汲来的泉水。



两、三天前,有个贵族拜托他做护符。那个贵族说,如果可能,他想做这样那样的护符,晴明把他的希望排列出来,居然多达十几种。



不但要做到可以随身携带的小尺寸,还要分给全家人。



那位贵族有好几个妻子、好几个孩子,双亲也还健在,还要加上侍女、随护、杂役。



数量相当庞大,但答应了就要做。期限是明天中午,在那之前,他要做几十张护符,没有时间喝酒。



晴明做的护符非常有效,这样的风评就跟他身上流着异形之血的事一样,在贵族社会中广为流传。



有些人听到晴明的传说觉得很害怕,却想要他的护符,就会偷偷派人前往,带去与护符数量相当的谢礼。



对晴明来说,可以收到正当的报酬,没有必要拒绝。有人委托,他就会做。



这件事传开后,他几乎每天都过着做护符的生活。



咻咻挥动毛笔的晴明,瞄一眼堆在旁边的书籍。



那些都是阴阳术相关的书籍。



师父对晴明关爱有加。晴明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特异能力,是师父教会了他使用方式,在这方面,晴明很感谢他。



但是,晴明并不是很想当阴阳师。



或许他应该专心迈向阴阳道,可是他讨厌自己的能力,实在没什么意愿去灵活运用那种力量。



这种想法也表现在他的工作态度上。该做的事,他都会完成,但绝不多做其他事。



他总是独自工作,时间到了就离开。



所有人都从远处偷偷看着他这个狐狸之子,想知道长得像人类的他,体内究竟是怎么样。甚至有人抱着好玩的心态下赌注,这件事也惹恼了晴明。



他变得讨厌与人往来。



这时候却有个人,满不在乎地接近不想与人交往的他,那就是现在正悠闲地往陶杯里倒酒的这个男人。



「喂,晴明,不能喝酒,要不要喝开水?一直写字很累吧?何不休息一下?」



「……」



握笔的手用力过度,护符上的墨水都晕开了。



晴明深吸一口气。



平常心,平常心。



「我不是说过我不要吗?你自己喝够了就快走吧!岦斋。」



岦斋把陶杯放在地上,站在晴明身旁,合抱起双臂,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你真行呢!不用看资料就可以分别写出这么多种类,我得向你看齐。」



榎岦斋是在今年春天从遥远的南海道5而来的,与晴明同年。



在阴阳寮的入寮欢迎会上,晴明一如往常地远离大家,把酒独饮。主客之一的岦斋溜出筵席,来到他身旁。



安倍晴明是个拥有超俗绝世的力量,却不好好修行的怪人。母亲是异形,父亲在儿子行完元服礼就离开家,迁居到摄津国。



大家喝酒后就变得饶舌,听到他们的谈话,岦斋对晴明产生了兴趣。



被称为「异形之子」的他,外表就像一般人。看他默默喝着酒的模样,显然是无聊得发慌,等着时间赶快过去。



岦斋觉得他并不讨人厌,就过去跟他打招呼了。



晴明后来一直很后悔,当时为什么不马上离开筵席。



那么做就不会惹来现在这样的麻烦。



他打起精神继续做护符,岦斋还是不死心,蹲下来配合他的视线说:



「喂,晴明,明天是假日没错吧?」



「——」



晴明不理他,振笔疾书。



「明天是贺茂祭吧?你是在京城出生长大的,应该去看过吧?」



「——」



咻咻咻咻。



「所以带我去吧!」



「什么?」



如行云流水般写个不停的笔瞬间静止。



晴明抬起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岦斋雀跃地对他说:



「我很期待贺茂祭呢!在我的家乡,没有像贺茂祭这么大型的祭典,我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呢!一定很壮观。」



「等等,我没说我要去。」晴明板着脸打断他。「明天我要做完这些送去给委托人。再说,祭典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长排绚丽夺目的游行队伍而已。」



岦斋歪着头问眉头深锁的晴明:



「这些要花明天一整天的时间吗?」



晴明盯着应该专心工作的双手,粗声粗气地回他说:



「明天中午就得送去了。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没时间去玩。」



岦斋根本没在听。



「这样哦,那么做完后再去看祭典也来得及吧?啊,真的好期待。」



岦斋心花怒放地说完就往走廊走去,晴明猛然揪住他的衣领。



「唔!」



被勒得直翻白眼的岦斋,耳边响起低沉的嘶吼声。



「等等。」晴明半眯起眼睛,对边咳嗽边转过身来的男人说:「你有没有听见我刚才说什么?有没有听见?有没有听见?」



男人按摩着脖子,若无其事地回他说:



「不是明天中午送到就行了吗?送了之后再去就没问题啦!」



「我还说『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没时间去玩』啊!你的耳朵是用来装饰的吗?还是只有洞而已?」



岦斋夸张地摊开双手说:



「晴明,你想想,一年一次的贺茂祭,你干嘛那么悲哀,要窝在家里做阴沉沉的护符?在灿烂普照的阳光下,欣赏华丽的游行队伍,一饱眼福,才是健康又有建设性的选择吧?而且会很快乐!」



晴明看着说得眼睛发亮的岦斋,显得很怀疑。



「快乐吗?」



岦斋握紧拳头说:



「当然快乐!应该是!」



他连看都没看过,却说得自信满满。



看到同事充满期待,眼睛像星星般闪闪发亮,晴明开始担心,如果不陪他去,很可能会被他埋怨一辈子。



小时候,父亲带晴明去看过几次葵祭,所以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他不是很想去。



光看是很华丽——光看的话。



「说定了,明天中午我来接你。你要在我来之前把工作做完哦!晴明。」



岦斋竖起手指严格地下令,晴明半眯起了眼睛。



「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