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一章(1 / 2)



『日期完全没有前进。』



这是长谷川的发言。



第一次访问的时候,他满脸苦闷地说道:



『从案发当天开始,一天也没有前进。即使撕下日历、腰痛症状恶化,甚至进入新的一年,一直停滞著。感觉今天就是案发当天。』



长谷川是那桩少年犯罪案的受害者。正确来说是受害者遗属,但只能用受害者称呼他,因为他也是生活被毁了的人。



安藤有时会想起他说过的话。



日期没有前进。



无论过了多少时间,都无法治疗心伤。虽然人们说时间将风化所有感情,但这仅限于事情获得能令人接受的解决结果时;若事情带来的结果不合理,就不会这么好过。无论时间怎样流逝,都只将带来焦躁与空虚。



在少年犯罪的现场会频繁地遇到这样的受害者。



所以自己才会以记者身分行动吧。



希望至少能让他们的日期前进。



「多亏有安藤先生,我的时间总算稍稍开始流动了。」



安藤听到这番话,是在遇到长谷川过了半年之后。



「我总算能接受了,因为警察和家事法院都不会告诉我,加害者究竟是多么恶劣的人。」



哭红了眼的长谷川低下头。



安藤表示希望他抬起头。



「在少年法庭,似乎是当成少年之间的争执进行审理。」



长谷川打开话题,接著叹了口气继续说:



「不过依据安藤先生的采访,实际上是单方面施暴的行为对吧?在现场除了小犬之外还有五位少年,怎么可能会有一打五这种事情呢,一定只是小犬被叫去动了私刑,但笔录上面却写成一副小犬有错的样子,这就代表检调单位根本没有进行搜查对吧?」



安藤点头。



加害者的年龄在当时只有十三岁,是少年犯──也就是未满十四岁,不会受到刑事罚则的年纪,所以这并不是检调单位能够插手的案件。



害死长谷川儿子的少年,最终判决是送进少年感化院。



考量到犯案人年纪只有十三岁,这已经是最严重的罚则了,但受害者不可能接受吧。



「长谷川先生有提起民事诉讼吗?」



安藤询问,长谷川用力颔首。



「是,这是当然,虽然说钱不是一切,但我想尽可能提高赔偿金额。」



「我会尽全力协助你,也会告诉你没有写在报导里面的情报,我甚至知道谁愿意出面作证。」



「您帮我这么多真的好吗?您应该很忙碌吧。」



「因为我是记者啊。」



安藤伸出手。



「希望能尽量为令郎洗刷冤屈,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长谷川抓住安藤的手,很高兴地握了好几次。



他的眼角挤出了皱纹,这是一张比半年前爽朗许多的笑容。



安藤与他道别,环顾了会场。演讲虽然结束了,但还有许多人留在会场,彼此熟识的参加者们正在互相报告近况。



这是一处约能收容两百人左右的空间。



正面垂著一块布幕。



上头写著「少年犯罪受害者集会」几个字。



这里举办的活动内容是让受害者家属进行演讲、由专家分享近年少年犯罪的现况,以及与之相关的少年法案说明报告。



此一集会每两个月会召开一次,安藤也会尽可能地到场参加。



「安藤先生,好久不见了。」



背后传来一道强而有力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到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大个子男性在那儿。



安藤边低头示意边说:「比津老师,您好,好久不见了。」



「别叫我老师,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我。」



大个子男性苦笑。



比津修二,是隶属于法务委员会的众议院议员,同时是活跃于执政党的年轻议员。外表坚毅,几年前进入政坛时还造成一股话题。在少年犯罪议题上属于急进派,有时会因为过于激进的言论而受到批评,但实质上抱持质疑的态度的确带有一股霸气。安藤对他的印象,就是他跟那种只会摆著好看的议员不同。



他跟比津是在这个集会上认识。



比津似乎也是在繁忙的行程之中抽空出席。



「上个月《周刊真实》刊载的报导是安藤先生你写的吧?连加害者的生长环境都多有著墨,非常有看头呢。」



比津会称赞安藤所写报导内容或切入点,似乎不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那是一篇不具名报导。若不是真的读得很透彻,无法察觉出记者的写作习惯。



「比津先生,关于修法这边是不是有什么进展?」



「不不,安藤先生你也知道的吧?关于少年法适用年龄下修的议论确实正推进著,只是律师和协助更生的人们强烈反抗。」



这是从修改民法开启的议论,不光是选举权和民法,也打算将少年法的适用年龄从未满二十岁下修到未满十八岁。



这项议论究竟会走到怎样的结果呢?



安藤自己也无法做出明确的预测。



「哎,我是能理解反对派的主张啦。」比津露出苦笑。「因为少年法原则上规定若是成人将不予起诉的案件,也必须在家事法庭审理,一旦适用年龄下修,便会产生是否造成放任非行少年四处跑的疑虑。我虽然赞成下修,但也无法否认究竟要下修为十八岁,还是十九岁之类的议论余地还多著了。」



「对十八岁以上加害者少年的重罚,似乎也还要继续议论下去呢。」



少年法修法很花时间这点不是现在才有的问题。



安藤询问:



「也就是说对未满十八岁的重罚还早得很了?」



比津表示同意。「没错,距离下次修法还要花很多时间吧。」



一旦法律修改,在确定这些修改造成的影响为何之前,议员和官僚都会犹豫要不要进行下一步修改。首先修法认定十八岁以上的少年为对象就要花好几年,接著再花好几年检视效果,还要再过几年才会开始议论重罚未满十八岁对象等相关事项,进一步修法需要耗费相当时间显而易见。



比津边叹气边开口:



「国民真正不满的点其实在这边,与未满十八岁罪犯相关的法律部分吧。以现行法律来说,十八岁以上甚至可以判处死刑,问题在要怎么惩治国际法中规定,无法处以极刑的未满十八岁非行少年。」



安藤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虽然容易造成误解,但加害者若是十八岁以上,就可以处以死刑。而若没有判处死刑,那就跟少年法没有关系,而是法院的死刑判决基准问题了。



比津继续说明,不知他是否蕴含怒气,声音愈来愈大。



「未成年罪犯只要不是穷凶恶极,就会在非公开且安稳轻松的少年法庭审判,甚至不会留下前科。不仅不会实名报导,就算决定送去少年感化院,但原则上刑期最长也是在两年以内,大概只要一年或一年半就能回归社会。因为未满十八岁无法处以死刑,即使犯下该判处无期徒刑的罪,也得以缓刑为有期徒刑。而未满十四岁的罪犯甚至不管犯下怎样的滔天大罪,都难以将之定罪。」



比津抱怨似地说道。



「实在不能不说这样的处分太轻了。」



安藤回想起方才长谷川的表情。



那对充满苦闷与不甘的双眼。



「是的。」他回话道。「与受害者能接受的法律相去甚远──这就是现况。」



在二〇一四年也修正过少年法,虽然方针走向加以重罚,却不是受害者能够完全接受的修法。



安藤想起几项条文。



第五十一条「针对犯罪时未满十八岁的对象,当必须判处死刑时,当改判处无期徒刑。」、第二十二条「审判需以恳切为宗旨,除需平稳进行之外,更要敦促犯案少年发自内心自省本身非行。」「审判不予公开。」、以及第六十一条「禁止撰写相关报导。」



非难声浪主要就是针对这几项条文吧。



反对国家如此体恤保护非行少年的声浪非常大。



而同时彷佛要为这些声浪背书一般,出现许多受到少年法保护的凶狠罪犯创作内容,更足以证明有许多人为此愤怒。



当然,安藤也是对现行少年法抱持怀疑态度的人。



比津像是在演讲一般说出收尾的话。



「安藤先生,我认为现在是国民该要面对少年犯罪的时候了。虽然我们是政治家和记者,彼此的立场不同,但让我们一同努力吧。」



这发言很有受国民喜爱政治家的风范。



安藤不禁在内心发笑。



但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表面上只表示同意。



安藤寒暄几句之后向比津告辞,他还有其他需要打扰的对象。虽然一部分是基于身为记者的正义感使然,同时这里也算是生意场合。安藤是专门报导少年犯罪的记者,这场集会的参加者也是他的采访对象。



他拿出记事本重新确认,是否还有没有拜会过的对象。



这时候,突然发现。



话说「那孩子」最近都没来。



那天,安藤直到深夜才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