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与神崎他们的对话，和惠产生摩擦的次日，星期天。



时间来到昨天我与一之濑约好的时间。



我提早一点来到大厅，周围还没有一之濑的身影。



本来想着有偶然碰面的可能性，但看来并没有发生。



回头看了看电梯，没有动的样子。



「惠还不至于跟在后面吗」



如果是担心我和一之濑见面的惠，说不定会采取那种行动。



不，现在就断言还为时尚早。有可能是打个时间差，也有可能提前绕到目的地。



或者大胆地在我和一之濑见面时插足也不是没可能。从她目前的行动模式来分析，那种可能性不是零。



就算变成那样，我也只要顺其自然应对就好……



看她昨天的样子，应该不会做出那么鲁莽的举动吧。



连续去看自己不想看的东西，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走出宿舍楼。天气目前还算晴朗，但预报说下午会突然下雨，所以还是带了伞。



一之濑是以怎样的心情迎接今天的早晨呢?



她所期望、所想要的东西。很明显，不是只有一个。想要得到卓越的领导能力、想要在恋爱中获胜、想要强大的精神力量。愿望要数起来的话，一只手，不，恐怕两只手的手指都不够用吧。



修学旅行的那晚，她和我的关系并没有发生什么具体性的变化。



还不稳定的一之濑在思考些什么，只能直接见面确认。



一边想着未来的事，一边比约定时间稍早抵达现场，反手拿着伞的一之濑已经在那里待命了。



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慢慢地举起了手。



「早，早上好，绫小路君」



感受不到沉重的氛围。总体来说有一种清新且青涩的紧张感。



与那个突如其来的夜晚不同，一之濑似乎也准备好了表面应对的感情。



一开始她和我保持对视，但当我继续观察她的真意时，她马上就移开了视线。并且为了不容易被发现，她把视线落在了我的嘴角、鼻子和脖子上。



「很抱歉，突然让你腾出时间」



「没事没事，本来我就没什么预定。真的，嗯」



就算对方只是在说客气话，对于邀请方而言是还很感激的。距离榉树购物中心开门还有几分钟，还不能进去，我俩便站在门口排队。



虽然就在旁边，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从什么都不知道的第三者视角来看，应该无法判断我们是不是一起在等待看着开门。



「我很少有机会开门前就来，现在还没有人呢」



「今天特别冷，大家都还在房间里休息吧」



确实。不是特价日就没必要一大早排队等购物中心开门吧。



真是冷啊。一之濑小声重复道。



也是因为想进去之后再聊，所以对话在这里中断了。



我和作为恋人的惠共同度过的时间越来越多，但日常生活中并不总是充满了对话。



有时，即使共同度过同一段时间，沉默持续10分钟、20分钟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一开始还会和现在一样感到尴尬，但这种感觉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有时甚至会感觉沉默的时间很舒适。



与其说是习不习惯，不如说是和有距离感、算不上亲密的对方，即使短暂的沉默，也会感到莫名沉重。



我并非无法忍受持续的沉默，可既然是这边发出邀请的，还是抛出话题比较好吧。



说不定一之濑也有同样的想法。但双方都无法圆滑地开口，无法迈出第一步。



共同话题。只要扔出1次，就能接连有第2、第3次的对话。



想到这个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男生。



「说起来，上次修学旅行中，我和渡边在同一组」



「好像是这样，呢」



「之前都没什么交集不太清楚，渡边还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家伙」



我坦率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一之濑就像是在说自己一样感到高兴。



「嗯，我觉得同学们不管男女都很喜欢他」



他不像池那样过于活泼，虽然还没到洋介的水平，但也能做到一定程度的察言观色。



我看到的，只是渡边的一小部分，不过他在班里的表现应该也差不多吧。



「即便班级不同，在同一个地方学习了近两年，却到处都是不知道的事情呢」



「这点我也一样。其他班级的事，好像知道其实又不太知道。跟小学和中学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让我感受到原来认真竞争的话就会变成这样啊」



若是寻常的朋友关系，就能互相展示弱点、互相帮助。



但是，在这所学校，那种寻常的概念并不适用。



这就是包括一之濑在内的一般学生会所能体会到的共识吧。



「人际交往真难啊。就连和同班同学之间，我都还说不上完全融洽。相比之下，一之濑这么快就能和任何人都打成一片，我觉得很厉害」



「诶？很厉害什么的太抬举我了」



与其说是谦虚，不如说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技能有多高。



「那是有什么诀窍吗？和谁都能变得亲近的方法之类的?」



在朋友关系的构筑上，我无论怎么学习都远远达不到一流水平。



看起来也完全没有要掌握一之濑和栉田那样技能的迹象。



该做什么我已经理解了。



应该怎么发言，那些单词我也已经掌握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变成像她们那样。积累的经验、现场的气氛、举手投足之间的细微差异都能转换为硕大的成果。



「嗯……存在那种东西吗。就算真的存在，我也不知道呢」



正因为是与生俱来的技能，所以无法从理论上对其进行分解。



因此，即使我看到、学到，也无法简单地领会、吸收、运用。



像这样的对话接力，还算是维持住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上午10点，紧闭的自动门打开了。



「进去吧」



「是啊」



就这样第一个进入榉树购物中心，店内开着的暖气温暖了全身。



「今天能出来到几点？」



「几点都可以，我之后也没什么安排」



今天是个向一之濑多次提问的好机会。如果有时间限制，就必须更多地考虑对话节奏。



特别是关于退出学生会的理由，这是神崎他们委托的重要课题，所以想要把握详情。能确保有充足的时间来完成神崎他们的请求，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但……与之相反也感受到一点诡异。



恋爱方面暂且不提，一之濑基本上不属于迟钝的类型。



就算她这方面的嗅觉并非最顶级，也拥有比一般学生优秀的感知能力。



在谈论适不适合当领导之前，如果没有这项能力就根本无法胜任。



从班级同学们向自己传来的视线、语言、感情，得出自己是怎样被周围的人看待，就算是现在的精神状态也还是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如此一来，就不能过早下结论认为这次机会是偶然得到的。



她应该已经察觉到我邀请他的意图，并做出了推测。根据条件，说不定她已经注意了在我背后隐藏的班级同学们。



还是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来应对今天一整天的行动吧。



「那个，接下来要去哪？」



背后的目的是挖出情报，但表面的目的还没有传达。



这是考虑到今天采取怎样的计划与一之濑一起度过后，得出的结论。



「我没有确定好目的地……对了，可以分享一下你休息日的度过方式吗？」



「我休息日的度过方式？」



「嗯，我想参考一下怎样的日常生活才能变得和谁都成为好朋友」



「诶诶？那是参考日常生活就能明白的东西吗？」



「姑且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能分享吗？」



我本想在被拒绝时提出第二个计划，但一之濑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但绫小路君觉得可以的话，那就试试看吧」



她似乎在积极思考，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首先，最初的谈判好像很成功。



「嗯，那……我真的可以做休息日做的事吗？」



「当然。不管是买东西、看电影还是去咖啡馆，我都会奉陪到底」



「不能保证满足你的期待哟？这样也可以吗？」



一之濑展现出今天还没有看见过的微笑。



早上汇合时还是很尴尬的样子，现在已经能自然露出笑容了。



「那么，就出发吧」



说着，一之濑毫不犹豫地搭自动扶梯向2楼走去。



1



榉树购物中心里有各种各样的商业设施，我也去过其中的大部分。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我，也还有几处未曾体验过的设施。



其中一个是位于2楼的健身房。



「只有周末的时候，我才会来这里。因为我是个运动白痴，所以想着能稍微改善一点也好」



一之濑来到健身房前，拿出学生证。



「绫小路你没来过健身房吧？」



「嗯，没来过」



「那正好」



「不过真没想到一之濑会来健身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有免费体验的9月中旬开始，成为正式会员是10月初吧」



已经来健身房两个多月了吗？我还真是完全不知道呢。



「是自己一个人开始的吗？我不太擅长这种地方……」



入会之后也许就不在意了，但是最初的一两次难度很高。



「我也一样。所以才和朋友一起开始的。一个人勇气不足，两个人就可以下定决心。今天你就陪我一起，可以的吧？」



我点头回答后，便在一之濑的引导下走进了设施。



一之濑向站在前台向和蔼可亲的女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出示学生证的同时开始说明站在身后的我。



「有带学生证吗？」



「嗯」



看来只要出示学生证，就可以省去详细的记录，轻松获得免费体验。



「那就一会儿见了，绫小路君。接下来工作人员会进行说明」



之后由一位男性教练担任向导，对储物柜的使用方法、换洗衣服、淋浴间等进行了一番介绍，然后让我换一身衣服。



看来能不带随身物品，空手进入健身房。



我脱下便服放入储物柜，穿上租来的运动服，走向里面的训练室。



一之濑好像还没换好衣服，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毕竟才刚开门不久，也很正常。



免费体验的我是第一名顾客，这让我感到有点尴尬。



那位男性教练想教我怎么操作，但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难得有机会，还是向一之濑请教比较好吧。



不过具体该怎么做我还未知，于是就先随便看看器材。



因为我对健身道具本身就非常熟悉，所以不太有违和感。



在白屋时期，那里有锻炼身体的所有最新设备。



虽然生产厂家和年份有所不同，但操作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正当我抱着这样的感想时，开始陆续有学生们聚集在健身房了，这让我感到有点意外。



原以为会更冷清，没想到还挺有人气的。



「久等了，绫小路君。啊，男生组好像已经开始了」



我一边略微惊叹一之濑换上运动服的身姿，一边点头同意。



「女生更衣室也来了2、3个人呢」



「我看到了大人的身影，学生以外也可以来啊」



我知道电影院和超市不是学生专用，看来这个健身房也不例外。



「也经常能看到真岛老师呢」



原来如此。就算是教师也不例外。



对于在学校里生活的人来说，锻炼身体的场所也很重要。



迄今为止，因为这类设施有点让人难以接近，所以一直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可现在有一之濑这样熟悉的学生，照着她一起做说不定也不错。



正当我思考这些问题时，一之濑开始认真介绍起器材。



类似于“这个是这样使用的”，然后结合一些实操的形式来介绍。对于不需要说明的事情我也不打断，老老实实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倾听解说。



一之濑掌握了一定程度的知识，不过可能是因为来健身房的时间还不长，实际能熟练运用的东西似乎很少。



接着又学了10分钟左右器材的使用方法，来到健身房的学生也慢慢增多，除了我们，男女有7人左右开始运动了。



「我俩也差不多该做点什么了——啊，小麻子，早上好！」



正要付诸实践的时候，一之濑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便上前搭话。



「诶？啊，小帆波！？」



那是刚换好衣服从储物柜方向走出来的网仓。



即便知道我今天要和一之濑一起出门，她似乎还是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为、为什么来健身房？」



看来是心中的疑问直接脱口而出了吧，一点都不镇定。



「我开始在休息日健身了不是吗？所以也想介绍给绫小路君」



「原来，如此——」



完全想象不到我们二人会在健身房吧。



一之濑当然不可能了解网仓的心情，所以我也摆出了若无其事的表情。



「就是这么回事，打扰了」



「……倒也没有什么打扰的……」



网仓用眼神叮嘱:【别说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当然是指前几天在卡拉ok的全部。



【我当然不会那么做】。虽然不知道能传达到多少，但我也试着用眼神回答一下。



「绫小路君和健身房的组合好有违和感啊」



「是吗？」



「他给人的印象不是那种类型，或者说应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虽然想反驳这是偏见，不过说对了。



对于在普通学生面前锻炼身体，我多少有些抵触。



而且，这类健身房给人的印象不是默默努力训练，而是和朋友吵吵嚷嚷，所以不太容易靠近。



确实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疏远了。



「那个，小帆波你稍微过来一下」



说着，网仓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拽着一之濑的胳膊并与我拉开距离。



两人说起了悄悄话。然后不知为何，她们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



一之濑突然受到震惊似地跳起身，然后不知为何躲在网仓身后。



「你没注意到啊，小帆波……」



网仓这么回答，似乎也有点害羞的样子。



「怎么了……」



「啊不是，那个……你看，该说是不习惯吗，这样的打扮有点不好意思，是吧？」



收到了【好好看氛围，懂？】的眼神。



「原来如此？」



好像是健身服被男生看到很不好意思之类的话题。



可考虑到健身房的特性，活动方便、吸收汗水等方面，无论如何在服装上都会有限制。在这里还是不要带入害不害臊这种羞耻的概念为好。



一之濑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实，但网仓让她注意到了。



看到一之濑露骨的反应，从网仓的脸上也浮现出“搞砸了”的表情。



面对年龄相仿的异性会在意这些事很正常，不过这里是健身房。



希望她能理解，干脆一点，不去在意才是最好的。



「这种时候应该挥洒汗水吧？请多指教，我想尝试一下」



如果一直考虑异性的打扮就没完没了了。所以我这样说着，引导她思考别的事情。听到这句话，一之濑似乎做好了觉悟。



「是、是啊。那个……该，该怎么办？小麻子。」



「为什么问我！？」



看来慌乱还没有平息，一之濑向网仓求救。



两人又开始了耳语交谈，然后几乎同时点起了头。



「我们也还是初学者，先从熟悉的跑步机开始，可以吗？」



「当然，完全没问题」



于是她们站在了可以说是健身房经典的跑步机上，各自以适合自己的模式开始跑步。虽然生产厂家不同，但我小时候也反复使用过，所以并没有摸不着头脑。



这是室内训练必不可少的有氧运动器械。



一之濑和网仓用了几乎相同的设定，所以我也调成同等程度。



「你是第一次来健身房吧？不要太勉强了绫小路君」



网仓关切地说，我轻轻挥手表示没问题。



之后，我在跑步机上默默地开始了训练。



一之濑一开始还无法摆脱紧张和羞耻感，但那种感觉也渐渐淡薄，大约过了30分钟，她似乎已经习惯到了一定程度。



设定好的30分钟过去了，一之濑停下跑步机后抬起头。



「呼……！好累~」



一之濑也说过自己不擅长运动，看起来她确实比网仓更疲惫一些，大口喘着气，肩膀上下晃动。



07



「我去稍微补充一下水分」



向我们打了声招呼后，一之濑离开了这里。



记得更衣室旁边好像有饮水的设备。



留在此处的我和网仓，就稍微聊了几句。



「不愧是来这里有段时间了，你们2人都有模有样呢」



「完全没这回事。绫小路君明明跟我们是同样的训练菜单，你却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因为是男生，肯定比女生更有体力」



「是这样啊。不过，我还是吓了一跳。有想象过可能会在榉树购物中心碰到你们，可没想到一大早在健身房碰到了」



看来网仓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



「怎么样？你……从小帆波那里问出来些什么了吗？」



「目前还没有。我们碰面后马上来到健身房，然后就见到了网仓，一直到现在」



「这样啊。不过小帆波看起来很开心，不错呢」



网仓用毛巾擦着汗水，像是自己的事一样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这种事情好朋友也能察觉到啊」



「那当然。虽然小帆波平时也经常面带笑容，但今天怎么说呢，有种纯真感爆发的味道」



现在一之濑不在，只剩下我们两人，为了实现和渡边的约定，我试着挑战一下若无其事地套情报。



「快到圣诞节了呢」



「是啊，绫小路君是和轻井泽同学一起过吧？」



我还没问到详细情况，就被反问了。



「嗯？嘛，我是这么打算的」



「那个……我直截了当地问一下……小帆波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是指？」



「就是，你已经知道她具体的心意了吧？那么，你看，是吧？」



网仓似乎对直接表明有些犹豫，含糊地说道。



「网仓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诶诶？这个你问我！？」



「既然你这么问，也应该有想象过一些“变成这样就好了”之类的场景吧？」



网仓面露难色，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轻轻地擦了擦额头，大概是出汗了。



「我……果然还是希望小帆波能露出笑容，这是身为朋友的想法呢。可现在绫小路君已经有轻井泽同学了，因为这件事而分手的话感觉又不太对。最好的办法就是小帆波喜欢上另一个人，和那个人一起幸福吧」



一边思考自己的理想，一边修正，最后得出结论。



确实如网仓所言，现在一之濑对我有好感的这个状况很棘手。



因此，如果她的好感转向毫无关系的第三者，确实有可能一下子解决问题。



「是啊。我不认识其他许多男生，不过渡边算是比较容易相处，感觉和一之濑也挺搭的」



我趁这个机会搭上网仓的话题，把渡边的名字投了进去。



根据此处的反应也许可以知道网仓对渡边的印象。



毕竟在假日会一起去购物，她对渡边也是有一定程度的好评。



要探寻可能性，也许这种程度的确认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