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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 / 2)



次日。



出现在眼前的女人,便是当年关根彰子前往沟口律师事务所委托办理申告破产的手续,因为房租滞缴而无法继续住在锦系町的城堡公寓时,提供房子让她借住的人。



她叫宫城富美惠,泽木介绍说是“金牌的同事”。她留长指甲,脚穿花哨的凉鞋,尽管没有化妆、随便拿根夹子夹住头发,但身上还是散发出香水味,从这种样子来看,的确是从事夜间营生的女人。



女人年约三十五六岁。白天在电话中听到的声音,让本间以为她四十岁了。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听起来像是结过婚,语气有些粗鲁。



“这种时间,我对明亮的窗边位置有点吃不消。所以最好让我坐在里面。”



三个人来到富美惠居住的位于涩谷区的公寓附近一家新开的咖啡厅。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店里客人不多。



“有关彰子的事,我也很担心,因为突然之间就失去了联络。我还以为她找到了好人家,所以没有刻意去找她。”



富美子抽着七星,肩膀裹在设计得颇宽大的毛衣里。本间心中有 着不礼貌的想象,眼前几乎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富美子将手从毛衣下



面伸进去,先松开钩子,一只手解开肩带,然后从另一个袖口拉出脱下来的胸罩。



“她真的行踪不明吗?彰子没有跟任何人说一声便消失了?”



“是的。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富美惠摇摇头。



“这个嘛……接到电话后,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大概是前年的正月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然后富美惠仔细观看本间拿出来的新城乔子的照片。这时烟已燃尽,她看也不看烟灰缸,就把烟捻熄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说:“我不认识,没见过这个人。”



“没到过店里面?”



“是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如果来过,我一定记得。金牌里面,一共才五个小姐。在酒吧里面算是人多了点,但总比待在摸来摸去的舞厅好多了。反正金牌的店面也够大的了。”



“会不会是客人,到店里消费呢?”



富美惠又点上一支烟,笑声和白烟从嘴里吐了出来。



“我们店不是一个女孩可以随便进来的,就算是成群结队的女孩也不会来这里。《花子》杂志上也没有介绍过呀。”



阿保将视线移开,因为富美惠正很有兴趣地盯着他的额头。



“彰子的工作情况怎样?”



富美惠立刻回答:“很拼命呀。”



“为了钱?”



“当然。讨债公司的人都追到店里来了。还好那女孩没有从跟暴力集团挂钩的地下钱庄借钱,不然恐怕会被卖去做泰国浴的泡泡女郎。有一阵子我还很认真地劝她快逃呢!”



“听说她是跟信用卡公司和地下钱庄借钱,欠了一千多万。你知道吗?”



富美惠抬起下巴,点头。



“笨哟,谁叫她相信那种塑料卡片呢!”



阿保抬起头说:“可她绝不是那种无知的女孩,我很清楚。”



富美惠偏着头看着阿保说:“你是她的青梅竹马吗?彰子说过不想留在故乡,所以才来东京。你知道吗?”



本间看着阿保。阿保的脖子大概僵硬了,整个人动也不动。富美惠转而看着本间的眼睛说:“她说因为父亲很早过世,生活很苦,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而且妈妈还被公寓的房东包养。”



“房东?茜庄的房东?”



“我不知道公寓的名称,也记不住。不过听说她妈妈到死都住在那栋公寓里。”



那就是茜庄了。这就能理解了,为什么关根淑子会像生了根一样住在茜庄达十年之久。



阿保结巴地说:“我也知道,但是没有听小彰亲口提起过,都只是些谣言。”



“这种事情怎么会有证据呢,光是谣言就够了。”富美惠用鼻音笑着说。



“所以……”本间看着阿保说,“房东的太太不希望淑子女士的守灵和葬礼在茜庄举办。”



“……是呀。”



富美惠喝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回碟子上时,很自然地发出了声响。



“我曾经和彰子聊过,总之那女孩希望到不是故乡的地方,过着自由自在、完全不同的人生。可是现实生活却不是那么回事。人生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想变好的话。”本间插嘴说。



“是呀,想变好的话。”富美惠淡淡一笑,“彰子最早上班的公司,让她清楚地知道了华丽的粉领族生活不过是梦想:薪水低,宿舍的日子又很难熬。”



“是葛西通商吧。”本间说,“其实我们上午才拜访过那里。”



本间想到富美惠过去在金牌工作,如果还在继续从事这个工作,当然会睡到中午以后,所以先去了葛西通商,但白跑了一趟。葛西通商的人事主管非常不亲切,加上员工替换率很高,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留下雇用记录,就算有,也不知道主管肯不肯帮忙调查。对方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自然对辨认新城乔子的照片一事也不太乐意配合。本间认为乔子开始注意到彰子,是在到玫瑰专线工作以后,也就是一九八九年七月后的事,所以去葛西通商查证只是为了慎重起见,没想到却是如此不愉快。



富美惠继续说:“我没听说公司的名字,对了,好像说是什么物流公司吧,反正不怎么样,宿舍的设备也很差。可是搬离宿舍后,她自己租房子住,更贫困了,生活好像很苦。也难怪呀,锦系町的公寓房租太贵了。”



“你想,她是否因此开始借钱度日了呢?”



富美惠看着香烟盒,做出确认还剩几支的动作后抽出了一支,却没有点燃,好像是在利用这些动作思考下一句话怎么说。



“那女孩会迷上信用卡消费,是因为在那个过程中,逐渐沉浸在错觉里。”



“错觉?”



“是的,没错。”富美惠摊开双手说,“她没钱,没学历,没什么特长,就连长相也不是美得能够靠它吃饭,头脑也不是很聪明,只能在末流的公司做些事务工作。这种人心中总是描绘着从电视、小说、杂志中看见的富裕生活。过去的人只会把这些当作梦想,想想便算了,要不然就是努力朝梦想迈进。出人头地的也有,但也有人因此误入歧途而被逮捕。但是过去的人总是比较单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靠自己的力量筑梦,或是碍于现状放弃,不是吗?”



阿保沉默不语。本间点着头,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梦想无法达成,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所以会有一种达成梦想的希望,并沉醉在这种感觉里。达成梦想的方法很多。以彰子的情况来看,她是以购物、旅行等花钱的方式来达成,这是因为有那些限制少、手续方便的信用卡和地下钱庄的存在。”



“还有什么方法?”



富美惠笑着说:“提到我所知道的方法——对了,我有个沉迷整容的女友,大概已经整了将近十次脸。她深信只要变成假面具般完美的女人,人生就会变成百分之百的彩色,变得幸福。可是整了容,她憧憬的‘幸福’却没有到访,没有出现什么高学历、高收入的超级帅哥把她当作‘女王’看待。于是她便一再地整下去,整了又整,还是不满意。同样的理由,也有沉迷于减肥的女人。”



阿保睁大了眼睛。本间想起郁美说的话——“阿保很幸福,只是他不知道”。



富美惠接着说:“男人也是一样,说不定这种人比女人还多,拼命用功想进好大学、好公司,不是吗?他们错了,他们没有资格笑那些拼命想减肥的女人。大家都是活在错觉中。”



本间突然想起,泽木提到的昭和五十年代后半期发生的地下钱庄风波,其根源就是购买房子的需求和由此而生的不合理的住宅贷款。



那也是一种错觉吧?以为“只要拥有自己的房子,人生就会幸福,就能保证有富裕的一生”。



“以前大家缺少的是把自己往错觉里推的资金,不是吗?而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