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贼之岛(2 / 2)
我整个人差点被吹跑,连忙用手撑在地上。
风从岩山往下窜,窜出岛屿从海面横扫而过。
海面在风的吹拂下,一圈圈有如巨大涟漪般的浪涛顿时向外扩张……然后沉寂了下来。
原先波涛汹涌的海面变得风平浪静,好像是在骗人一样。
可菲重新戴好眼罩回过了身来。
「吓到了吗?这就是水之公主的加护喔!只要咱向水之公主祈祷,她便会帮忙稳定浪潮——虽然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就是了。」
「也就是说……你能让海恢复风平浪静吗?」
放眼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几艘船的轮廓出现在远方包围着大海的雾中。
「索克船长的船要返航了——咱的责任就是像这样向水之公主献上祷告,以求让海贼船航行时能一帆风顺。」
「难道……可菲你拥有水之公主的戒指?」
可菲默默地左右摇了摇头。
「戒指?咱连看都没看过呢……」
这么说来,刚才那个现象是她的Seed之力所引发的啰。
我这才了解可菲在这海贼团会受到如此敬重的理由。
——简单地说,她等于海贼的巫女。
她以巫女的身分对海贼的行动予以强力支援。
海贼的活动之所以会变得频繁,并不是因为他们获得了水之戒指。
而是由可菲的Seed所造就的。
……此时,忽然有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
「嘿,可菲。只要利用那个力量,要离开雾之海域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是呀。所以每当海贼团要到外界的海洋远征时,咱便要向水之公主祈祷。」
「可是可菲你不是说过想要改善这座岛屿,另谋海贼以外的生路吗?既然有办法到外界的海洋,那么就算不干海贼,也可以捕鱼或者和其他国家贸易吧?」
听到我的问题,可菲神情忧郁地垂下了眼帘。
「啊啊,咱是说过——问题是,即使现在有能力出海,你说的事情也不是说办到就能办到的。你知道吗?水之公主愿意加护咱们是最近十年来才出现的现象。在那之前,岛上的人一直都是被封锁在雾里生活。平时只能攻击误闯雾中的船只,总是饿着肚子。虽然现在突然可以来到外界的海洋了,然而岛上的人也没有一套优秀的渔业知识。况且你说说看,又有哪位仁兄愿意和当了一辈子的海贼之人经商贸易的呢?」
「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不就永远原地踏步了吗?」
「你懂什么!咱是被海贼团养育长大的人。既然他们有求于咱,咱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帮忙海贼出海!要是拒绝的话,那咱就跟叛徒没两样了。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生存啊!」
我被可菲突然的大喊吓了一跳。
「把咱的力量运用在海贼团的航行上是在辛格所做出的决定——在这座岛,有能力的人地位在众人之上。可是相对的,也必须把那个力量用来造福众人。」
可菲低头看着下方,有些不甘心地抿住了嘴唇。
随即她重新抬起头,这回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道理咱当然也懂,咱并不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你说得没错,能接触岛外的世界就是转机。咱要磨练捕鱼的技术,输入种田的肥料,和外国经商贸易……虽然可能会花上很长的时间,但终有一天咱会让这座岛改头换面的。」
可菲信誓旦旦地如此表示,表面上看来虽然好像大有可为……可是同时也让我怀起不安,她会不会就此习惯海贼的生活变得因循苟且呢?
她的立场不就好比一艘在那片恶魔海域的汪洋中随波逐流的孤舟吗?
那艘孤舟抵达的终点将会是岛屿变得富饶的未来……还是令人间之丧胆的海贼团巫女呢。
总计二十艘左右的海贼船零零落落地从雾中现形,航向返航的港口。
居中的是一团为数六艘的海贼船队,并且以一艘帆布格外显眼巨大的船为首。
领在前头的船所扬起的是一片黑色骷髅头的帆布。那似乎就是索克船长所搭乘的船。
我看到那个愈来愈接近的船队,差点叫出声来。
拉契尔的夏利欧特号就像是遭到海贼劫持一样,随着船队同行。
我和柚叶跟在可菲身后来到了港口。
镇的规模虽小,港口倒是出乎意料的宽敞。十几条栈桥架设在貌似挖开岩石构筑出来的岩壁上——不愧是以海贼为业的哪。
回望身后,整个港口都包围在地势高峻的岩场之下。正中央的坡道笔直地通往岩山的山寨,坡道左侧的高台上可以看见刚才我们经过的街景和梯田。
位在岩山上的神殿正面朝着这里,水之公主的棺材看起来变得小小的。
在耀眼的阳光下,黑色帆布的海贼船悠扬地驶向港口的栈桥准备停泊。
一名海贼一脚搭在立了龙头雕像的船首,气势非凡地站着。
穿戴着船长的大海贼帽和黑色夹克,下巴一丛浓黑茂密的胡子,右手的钩子和左脚的义肢默默地述尽了他丰富的战史。
他正是袭击了我们船只的男人,似乎就是海贼团的首领索克船长的样子。
盘起肌肉发达的双臂环抱胸口的那副身影,活脱脱就像是传说中的海贼王欧帝兹船长不是吗?
……应该说,他根本是在抄袭那张海贼王图的姿势嘛!
船一驶入,可菲便飞也似的穿过栈桥冲向索克。
「欢迎回来,索克!」
「哦,可菲,俺回来了!」
索克的庞大身躯腾空跃起,在栈桥着地。桥面一阵天摇地动。
同行的海贼船也陆续停泊在栈桥旁边。搭起舷梯后,几十名海贼鱼贯地下船。
被锁链拖行的夏利欧特号夹杂在海贼船之中。
「今天的收获看来就只有那艘船而已,咱们还花了时间寻找有无其他的同伴呢。」
索克双手抱着胸口向可菲说明道。
夏利欧特号被停泊在大型海贼船和岩壁之间以限制行动。
「还不快点下船!少在那里拖拖拉拉的,臭娘们!」
脸颊消瘦的海贼站在夏利欧特号旁边,挥舞着斧头威吓。
船舱的门打了开来,拉契尔从中现身。尽管脸上的神情有些疲惫,不过看起来没有受伤。
「你叫谁臭娘们!请不要用那种没水准的称呼方式!」
在斧头的威胁下,拉契尔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船。她的两名部下皮耶若和蒙布兰也紧跟在后。
「你们也一样,快点下船!」
海贼继续朝船里头大叫。
首先现身的人是玛尔榭,接着鲁米沙也跟在后头露面,依偎在玛尔榭身上。
两人步出船舱走下舷梯,来到了岩壁。
「玛尔榭!鲁米沙!」
她们那副不安的模样令我坐立难安,于是我大喊名字后冲上前去。
「你们两个没事吧?」
「雷恩!我们两个很好,拉契尔她们也都平安无事。我们勉强成功靠结界撑过了攻击——只不过最后船被锁链绑起来,我们只能成为瓮中之鳖了。」
「鲁米沙,你不要紧吧?」
鲁米沙频频点头。和胆子大的玛尔榭不同,鲁米沙还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看起来令人心疼。
「……雷恩。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我回头一看,可菲带着吃惊的表情站在眼前。
「……没错。我和柚叶是摔下这艘船漂流到这座岛上的。」
事到如今隐瞒下去也没用了,何况我也不想隐瞒。
我回望她的脸,说出了真相。
「你们想拿我们怎么样?」
可菲的身后响起了往这逼近的脚步声。
一脚是踩踏岩壁石阶的靴声,另一脚则是金属刺在地上的义肢声。海贼团的首领交互发出两种声音,朝这里走来。
「拿你们怎么办?小子,俺倒想反问你们来这座岛干啥?你们不会是间谍吧!」
「……间谍?为什么这么说?」
索克身旁的可菲帮忙做了说明。
「其实在数十天前,曾经有罗古卢帝国的间谍出没过。咱们虽一度逮着了他,最后却还是被他给溜了。而且他还让咱们三名伙伴身受重伤,所以最近的戒备才会那么森严。」
……阿不列总裁拿给我看的罗古卢军日志上,有一篇写到关于水之公主的情报,很有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被那个间谍给溜了,不就表示他成功逃出了那片雾之海域吗?利用『血机关』发动的船,马力竟然强过逆流的浪潮,这怎么可能?
这个疑问姑且搁置在一旁……
「我们才不是什么间谍呢!」本想这么反呛回去的我赫然打消了念头。
从海贼的角度来看,为了找回水之公主棺材而来到这个岛上的我们,也与间谍无异吧?
索克双手盘在胸口前,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目不转睛地睥睨着我。
「先不跟你争了。之后再由本大爷们好好判断事情真相。」
索克朝在港口进行停泊作业的海贼们发出了咆哮。
「弟兄们!准备招开辛格了!」
「呜哦哦哦哦!」海贼们异口同声地以战吼回应。
「辛格……?」
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本岛所有岛民都会参加的大集会吧。
小从岛上的规矩,大至海贼团的作战,这个会议决定岛上所有的大小事。
「没错。」
可菲面露严厉的表情说道。
「我之前不是就告诉过你了吗?决定该如何处置你们的辛格即将马上召开。判断你们是否为间谍的审判也将一并举行……雷恩,咱由衷希望你们并不是什么间谍。所以,请你们在辛格上证明自己的清白。」
此时,或许用意是在宣告辛格的举行,镇上响起了洪亮的敲钟声。
集会场就盖在山寨所坐落的岩山的半山腰一带。
四周被奇形怪状的岩石给包围,构造上就有如一个纵向中空的洞。每一块岩石似乎都被拿来做为辛格参加者的座位之用。
岛民们络绎不绝地集合之后,陆续在岩石上就位。其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做海贼装扮的男子。但与会者并不只有他们。有身着满是污泥的麻衣的农民、有手持酒瓶的老人、有蓬头垢面的女性,甚至还有四处跑来跑去的小孩子。
真的是岛上所有人全员到齐。我大略扫视一遍,人数粗估也有两百人上下。他们丝毫不感到紧张,每个人不是在和隔壁的人话家常、就是突然精神抖擞地唱起歌来。甚至有喝醉的海贼开始打架闹事。
我嗅不到一丝肃穆的气息,这个气氛就好像在举行祭典一样。
这就是人称辛格的集会吗?
早一步和可菲有过接触的我和柚叶做为代表,被安排站在集会场的中央广场,包围我们的岛民好奇地注视着我们。
我扬起脖子往上看,天空看起来就像被岩石给围住了似的。午后的太阳射出毒辣的阳光。
议长席设置在集会场正面位置最高的岩石上。
坐在上头的……正是索克船长。
在他旁边矮了一截的位置上,可见可菲的身影。
一如要拿来作为杀鸡儆猴之用般,被绑在索克船长等人下方的岩场上的……则是玛尔榭、鲁米沙以及拉契尔与她的部下皮耶若和蒙布兰。
他们的双手被绳子绑缚在身后,被强迫站在岩场的中间位置。
「各位乡亲父老,肃静!」
索克船长的声音响彻了集会场。
「自此刻起,俺以索克船长之名,举行辛格!」
当啷当啷当啷,钟声鸣声大响。
「哦哦哦哦哦——!」岛民的喝采声浪渐渐被苍穹吸入。
「就在今早,有鼠辈闯进了本大爷们的地盘!那些鼠辈就是被咱们抓来这里的这五人,以及——」
索克站起来,伸长手笔直地指了我。
「那边的同伴两名!」
「间谍!他们一定是间谍!」
海贼群里有人大声嚷嚷。
「慢着!你们应该先听听他们的说法吧!」
可菲起身环视在座的海贼。接着直定定地注视着我。
「雷恩——你们为何会来到这座岛上?可以告诉咱们理由吗?」
即便我们无意当什么间谍,可是这个状况我又该如何回答是好。
如果坦白说出自己是来找回水之公主棺材的话,不晓得会造成怎样的骚乱。
到底,还是只能避重就轻地佯称自己是不小心闯进雾里导致迷航的吗?
「我们是……」
「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才刚开口,身体失去自由、摆动着两只脚乱踢的拉尔契便大叫道。
「单纯是那个男的骗了我,硬是把我带到这个岛上!我们是被害者!所以快点放开我们!」
……喂,此话一出,我们来这岛屿是别有企图的事实不就全都让人给看穿了吗?
「吵屁啊,闭嘴!」
一个海贼站起来向拉契尔呛声。
「想活命的话,你乖乖当老子的女人吧!哇哈哈哈!」
「不、不要开玩笑了!」
拉契尔面红耳赤地反呛回去。
「像你们这般野蛮人,最好被长毛象踩死吧!」
「你这臭娘们……!先让她不得好死!」
「要动手的话交给我来吧!嘿嘿,我要让那个妞儿尝遍苦头!」
「你别想自己一个人霸占!老子也想试试让女人哭天喊地的滋味咧!」
一群占据了前排坐席、相貌格外凶残的海贼站了起来。
他们抡起拳头叫嚣谩骂,发出猥亵的笑声。
「什、什……!」
拉契尔面色铁青,噤下了声来。
她的态度似乎对海贼造成挑衅,使他们情绪更为激奋。
「这群间谍还是早早杀掉啦!」
「断他们的手脚,然后丢进大海里去!」
卑鄙的声音起哄说道,欢呼声在四周响起。
「没错、没错!让他们死得很难看!嘿嘿嘿!」
看来,这些海贼对于我们是否真为间谍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们目露凶光,活像对血感到饥渴的野兽,找寻下手的猎物。
特别是部分性好残暴的人士制造的骚动,也逐渐对四周的海贼造成煽风点火的效果。
「反正外界的家伙想杀光咱们!咱们也不用客气!」
「先勒死他们,再拿去吓吓外面国家的人!」
一如身陷疯狂的漩涡之中,野蛮的吼叫此起彼落,支配了现场的气氛。
会议场如今已变成了狂热的战场。
玛尔榭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左右张望,鲁米沙则濒临泪水溃堤的边缘。
相对于鼓噪起哄的海贼,议长索克只是静观着辛格的发展。
可菲似乎也放弃聆听我的解释,在位子坐了下来。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也太没有出息了吧?莫非他打算听从这些杂鱼海贼的意见决定结果吗?」
留心过程发展的柚叶说道。
「……的确很奇怪。照理说他是这个岛上地位最崇高的人,却不发表任何意见吗?」
这么说来,这个名为辛格的大集会,必须依照岛民全体的意见来通过决议……记得镇上酒场的老板好像是这么说的。
可菲也曾表示,只要能在辛格博得大家的欢心,马上就能成为海贼的一员……
「原来如此。看来辛格的组成,是由索克担任裁判长,至于其他岛民都是裁判官。场上所有人的意见最后都会反映在决议上。」
如果照这样子想,这会议或许符合民主精神,挺教人意外的。
——话虽如此,实际上现在支配会议的人,是一部分个性残暴的海贼。
在他们的煽动之下,其他不少海贼也像脑充血一样开始鼓噪。
冷静下来观察全场,不难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失去理性在起哄。
相对而言比较镇定的海贼也不在少数。也有不发一语静悄悄的女性与老人、小孩子。可是他们就像被另一方的声音给震慑住了一样,只是一味瑟缩着身子。
「照这情势来看,咱们想获得解放,必须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海贼才行了哪。」
虽然这会议本质上或许是民主的,可是对当下的我们来说,状况反而更不利。
如果是以索克和可菲个人为对象晓之以理,感觉机会还比较大。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说服讲不听道理的嗜血海贼集团呢?
不想想法子改变现场的气氛可不行哩……
「很好,你们的意见俺明白了!」
索克从座位起身。集会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首领的脸。
「在此基于岛民的意思,为议题做出决议!俺宣判场上有间谍嫌疑的七人……」
「慢、慢着!」
我一如要打断索克的宣判般冷不防大叫。
「啊?」
话被我打断的索克貌似不快地低头俯视。
总之,得找些说词争取机会……
「我、我将我们来这岛屿的目的说出来便是!我们不是什么间谍!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事关这个岛屿的命运!」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破釜沉舟地放手一搏。剩下的方法也只有掰一些残忍的海贼也会喜欢的话题,让情势往我们这边转了。
「哦……」
索克低吟一声,重新坐稳。
「挺有意思的嘛。你就把那啥目的的说来给咱们听听吧。」
场上的视线同时聚集在我的身上。
好,结果如何就听天由命吧!
「我们来这座岛的目的……为的就是找回水之公主的棺材!」
……我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啥具有冲击性的谎话。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只有坦承事实这招了。
「臭小子……你开啥玩笑!」
「你休想抢走水之公主棺材!」
如我所料,海贼们气得大吼大叫。
「对啊,没错!水之公主的棺材本来就是从菲亚娜王国失窃的!菲亚娜还有火之公主的棺材呢!我的意图就是从你们手中夺回水之公主棺材,带回自己的国家!看吧!我也能使用水之公主的力量!」
我亮出符纹剑摆出架式。一灌注Seed,水滴便在剑的周围凝固,化为一把形同冰柱般的冰剑。
「哦哦哦……」海贼们出现了动摇。
「那、那个法术是啥……」
「那小子也有水之公主的加护……?」
很顺利喔……现场的情势慢慢有了转变。
「呸!那种雕虫小技跟大姊头相比又没啥了不起的!听说外国有一批叫做符纹师的家伙,只要画画符纹就能使用法术。他根本是在盗取水之公主的加护!」
有人大声地向我找碴。
光凭这点程度的符纹技术,果然只能使他们吃惊一下子而已。
我端起符纹剑笔直指索克大喊:
「索克船长!以水之公主做为赌注,和我决斗吧!」
「决斗?本大爷和你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哈哈哈哈哈!」海贼们爆出了讥笑的声浪。
「开啥玩笑啊,小子!不要拿了那样的一把剑就自鸣得意了起来!想和本大爷交手,你还早了十年!回去洗把脸练好再来吧!」
「……你想逃避吗?」
「你说啥?」
「我问你是不是在逃避人家发出的挑战书!模样那么嚣张臭屁,其实根本只是个胆小鬼吧!」
接着,我像是要说动海贼一样,一边环视场内,一边继续说下去。
「我说错了吗?传说的海贼王欧帝兹船长,不是都会真心面对任何决斗吗!跟他比起来,这里的首领呢!对严肃的挑战嗤之以鼻,一点礼数也没有,而且还是个想逃避胜负的懦夫!怎么能把水之公主的棺材交给这种只会逞口舌的家伙呢!」
集会场顿时一片沉寂。
「被人讲得那么不堪,这教咱们怎么能忍气吞声下去咧!」
「没错!决斗!用决斗来分出胜负吧!」
「首领!发挥你的本事让这个骄傲的毛头小子倒卧血海吧!」
大概是受到决斗这个字眼的刺激兴奋起来了吧,海贼们无一不振臂高呼。
「小鬼。你好胆敢随便拿咱们最尊敬的欧帝兹之名说嘴,别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索克冷冷地窃笑。
「如你所愿。俺就接受你提出的决斗吧!」
「呜哦哦哦……!」海贼们的情绪全沸腾了。
柚叶惶惶不安地注视着我。
「喂,雷恩。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吧?」
「我怎么可能那么天真。我只是假称要决斗,在决斗进行之前趁隙救出大家一龌逃走。」
「计划赶得上变化吗……」
「好,既然已经说定了,把那些人带到决斗场去!」
数名海贼从岩场放下玛尔榭等人,在没为她们松绑双手的情况下,逼使她们往集会场的外头走。
「干、干什么啦!」
「听好啰?你敢半途溜走,这些家伙就没命了。」
索克一边咧嘴奸笑,一边心机甚重地说。
「喂,小子!你要是打赢决斗,本大爷就释放你的伙伴,并且双手奉还水之公主——可是呢,如果俺赢了,你要献上啥东西来?」
「咦?献上东西……」
「丑话先说在前,俺对你的项上人头一点兴趣也没有——刚才你说你的国家有火之公主的棺材是吧。最后本大爷若是赢家,就请你献上火之公主的棺材吧。」
「你、你在说啥梦话,公会怎么可能会答应!」
「当然是拿你们当人质,威胁他们就范了。」
索克放声大笑。
「怎么办,柚叶?状况愈搞愈棘手了……」
「真是,你逞凶斗狠的气势也未免太半吊子了!」
柚叶气势汹汹地怒瞪索克。
「喂,那个满脸胡须的小杂碎!」
「啊啊?」
「有种就让本宫也加入决斗!」
「你梦话还是省着说吧!就算打赢女人也没啥好骄傲的。」
「哦?你这话不怕说得太早了吗?别看本宫这个模样,在国内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势力大老!人称教父的女人!一旦听闻本宫的名字,街上的扒手无不吓得全身发抖落荒而逃,小混混痛呼老妈的名字尿湿了裤档;至于杀手,则是因为陷入绝望的深渊而上吊自杀啊!」
柚叶猛然朝索克伸出了手指。
「咚!」的一声奋力踩地,叫嚣呛声。
「听好了,大胡子!就凭你这般小角色也敢虚张声势,看在本宫的眼里,简直是滑稽至极!笑破本宫的肚皮是也!连膝盖都笑翻了!不妨就藉这个机会,一翻两瞪眼地分出,本宫和你谁才够格当邪恶大头目吧!」
……她叫嚣呛声的技术愈来愈炉火纯青了说。
不过她也搞错※膝盖在笑的意思了吧,虽说那也不是重点啦!(注:为两脚发软不听使唤之意思。)
「很有胆识嘛——小姐——!」
喜欢凑热闹的海贼们在我们的头上鼓掌叫好。
「喜悦吧!喽啰们!本宫会把华丽的恶行深深地烙印在你们的脑海里的!」
欢声雷动的场内气氛更加热烈了。
不过,既然柚叶也要参战……那我们也有胜算了。
「哼。如你们所愿。俺来当你们两个的对手——但是,本大爷也要追加一名助拳人。」
「什么?你不是单枪匹马吗?」
「决斗讲究的就是条件公平啊。」
语毕,索克起身指了身旁的可菲。
「可菲!你来跟俺搭档参战!」
可菲睁大眼睛回望索克。
连结岩山两座尖塔的狭长石桥。
开始西下的夕阳从斜上方照射,白色石头反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辉。
桥宽约可供两人并排。桥梁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一道高及腰际、厚度很薄的石墙。
这样的屏障只能算聊胜于无,要是不小心把身子探了出去,还是一样很容易就会摔落。
桥下可见距离又远看起来又小的山麓岩场。
——这里就是海贼的决斗场。
众多想看决斗过程的岛民把脸塞爆了山寨的窗口。
嗜血的男子们早已发出怒号般的嘶吼振臂挥拳,掀起了激情的漩涡。
我人在尖塔的决斗者所使用的小房间里,玛尔榭她们也被安排坐在那儿。
「雷恩……真的没问题吗?」
双手被绑住的玛尔榭一脸担心地问道。
「我会速战速决,替大家解套的。等我的好消息吧。鲁米沙,你再忍耐一下啰。」
鲁米沙扬起红肿的眼睛,朝我直点头。
另一方面,拉契尔她们是被绑在房间的角落坐着。
至于柚叶呢,决斗当前的她正一边喊着一二三,一边做伸展操来热身。
……她还真有干劲哪。
我感应到有人的气息而回头一望,只见一个少女站在门边。
门外有一条细长的通路,正面就是决斗场的石桥。
「可菲……」
她的腰际系着一把决斗用的短刀,刀柄上雕着水流状的符纹——难道她也有符纹剑吗?
「雷恩。你为什么要挑起这么胡闹的决斗?」
「……不出此下策的话,我们早就被杀了吧?」
「咱也有出手救你们!也有替你们洗刷间谍的嫌疑!——可是现在走到这步田地,你们已经逃不了了吧!你对索克的强一无所知。」
「不尝试挑战看看怎么知道结果是怎样?一开始就放弃的话,什么事也做不成。」
「……呐。你们是真的来找回水之公主棺材的吗?」
「是真的。如果我们获胜了,就请你们奉还棺材。你敢保证吧?」
「咱跟你保证。翻脸不认决斗的赌注的这种行为,按海贼的规矩是不能容许的。」
说完,可菲带着哀伤的表情背过身子,举步朝桥的另一头走去。
「可菲,你真的也要参加决斗吗?」
「是呀。咱好歹也是海贼的一份子哪——既然咱们是场上的敌人,就绝不会手下留情。咱会拿出真本事的。你做好觉悟吧。」
我和柚叶并肩站在我方这一侧的石桥旁。
索克和可菲的身影则出现在对侧的桥边。
毒辣的阳光耀眼夺目,刺得眼睛发痛。
午后的太阳开始倾斜到岩山的后面,山顶的影子落在石桥的正中央。应该再过不久,整座桥就会笼罩在阴影下了吧。
在我的右手边,是一整片岛屿东半部的海洋与天空,巨浪拍打而来的声响在高度惊人的下方响起。
「规则只有一条!队伍有任一成员投降、或者摔下桥就算输!」
投降也就罢了,要是摔下桥……照这高度,小命绝对不保。
躲在岩场的暗处,我转身面向柚叶。
「柚叶,我这就灌注Seed给你。」
「哼哼。少了本宫的助力,雷恩也不过是个孱弱的小杂鱼呢。」
「我、我知道啦!反正我就是得靠你啦!」
我作势环抱般双手轻碰柚叶的侧腹。
隔着轻柔的衣服,纤细苗条的胴体感触传到了我的手心。
「呀呜!」
柚叶涨红了脸,倏地抽动了一下身子。
「怎、怎么了啊?……这里是柚叶你的敏感带吗?」
「那、那种事无关紧要!还不快点灌注Seed!你这金字塔下层的子民!」
我阖上眼睛,在脑中想像。
——柚叶战斗的姿态。
手持两把长刀,华丽地在空中挥舞杀敌的身影。
影像转化成能量,流经我的双手注入柚叶的体内。
「呶……哦哦……」
柚叶发出僵硬的声音,身体四周随即张起了一道高压性的能量障壁。我的手也感到了仿佛要喷发出火花般的剧痛。
我险些被强烈的气压震飞,于是松开双手两腿一张踩稳步伐。
「咕呜呜……柚叶……」
当我张开眼睛时,柚叶的身体已经笼罩在棺形的光辉之中。
棺材的光辉逐渐增强……最后光的碎片绽裂四射。
两手端着两把长刀的柚叶现身了。
「现在你的力量大概就是这般程度了吧。不过跟以前的Seed相比,是像样多了。」
柚叶的强度是依照我所灌输的Seed之力来决定的。
「如果你想要的是更强大的力量,现在的你也有能力解除本宫的封印。」
没错。柚叶的体内插了一把封印死亡公主之力的楔子。
而我则有能力拔除那把楔子使死亡公主觉醒。
问题是……那个连神都有办法致死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劲了。
在和洛依德交手的过程中,他的手臂光只是被我所挥出的冥刀前端擦过,就整只碎裂了。
「我们的目的不在杀死可菲她们。只要能打赢决斗那就够了。」
柚叶挂起了一抹浅笑。可能是我多心了,那表情好像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接着柚叶望向远方的索克和可菲。
「……你得知道一点,雷恩。就凭你应该完全不是那个大胡子的对手吧。那家伙就交给本宫应付。本宫必将把他踹得落花流水,让他伏首称臣。」
「那我要负责什么?」
「你就去奉陪那个娃儿吧。」
和可菲交手吗……虽然我并不愿意跟女生挥剑相向,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在柚叶分出胜负前,就由我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吧。
「那么,决斗就此开始!」
索克大喊。
「赌上欧帝兹船长的名誉,现在就是伸张我等正义的时机!」
当啷当啷的钟声响彻了岩山。
山寨的海贼发出地震般的欢呼。
「上阵吧!柚叶!」
我和柚叶冲到了石桥上。
我握紧符纹剑,灌注Seed使其变化成冰剑。
「小子!觉悟吧吧吧吧吧吧吧!」
有如一头猛牛的壮汉挥舞战斧咆哮如雷,从桥的对头杀来。速度之快,让人无法相信他有一只脚是义肢。
「由本宫来当你的对手!」
柚叶冲到前面,用力一蹬纵身高高跃起。
此番景象令看热闹的海贼们无不惊呼。
「她有啥怪力?跳得好高啊!」
但索克丝毫没有显露出惧色,向前挥出战斧。
「呜哩啊啊啊啊啊!」
以左脚义肢当作陀螺的轴心,索克高速旋转身体展开了突击。
「这是哪门子的攻击啊?」
海贼们高声发出欢呼,仿佛在嘲笑瞠目结舌的我一样。
「出现了了了了了!首领的十八招索克·龙卷风!」
高速旋转的战斧刀锋呈圆盘状划破了空气。
柚叶将双刀指着下方,往下坠落。
和索克的战斧短兵相接之后,两方的武器「喀喀喀喀」地频频响起金属碰撞的声响,火花四溅。
柚叶在半空中改变方向,旋转了身子一圈打算在索克的对侧着地。
就在此时,咻的一声,一把又薄又锐利的冰刃贴着石桥的地面飞来。
「柚叶,危险!」
就像算准了柚叶的着地一样,冰刃命中了她的脚跟。
那是……可菲使出的招式?果然她用的武器是符纹剑吗?
柚叶脚部受创往后一倒,背部猛烈撞击在石桥地上。
「呶!好痛!」
我打算冲去帮忙的瞬间……高速旋转的索克杀到了我的面前。
我立刻屈身趴倒在地,战斧的刀锋千钧一发地掠过了我的头发上空。
一阵有如龙卷风的疾风从跟我擦身而过的索克身上袭来,把我吹到了旁边。
「呜!」
我的背撞到了墙壁,呈仰卧的姿势被弹飞到桥上。
此时一道冰柱浮现,尖端笔直对准了我。
就像算好了时机一样,冰柱朝我的身体直直落下。
我连忙滚向旁边闪避。冰柱在石桥地上应声撞破,瞬间让地面结冰。
索克在我们先前所在的桥边停下,转身面对我们。
可菲则是一直停留在原地,拿着短刀对准我们。
索克和可菲分别固守在桥的两端的旁边。
被两人的包夹之下,我和柚叶背靠背地站在桥的中央。
我的正对面是可菲,柚叶的正对面是索克,各自形成对峙。
「他们俩采取的是默契十分契合的战术哪。」
「啊啊。他们打算以连携攻势进攻。」
乍见之下,会以为对方主打的攻势看起来似乎是索克的蛮力,实际上并非如此。
当我们回避索克打头阵的攻击的瞬间,可菲射出的冰刃就紧接着袭来,仿佛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这个战术如果没有一定的默契绝对无法成立。
我注视着彼此有一段距离的可菲。
她站在桥旁,把反握的符纹短刀的握柄朝前方伸出。
……嗯?握柄刚刚发光了?
「呜喔喔喔喔哩啊啊啊啊啊!」
我回望身后,发现索克高举战斧跳了起来。
「破绽太大了!蠢材!」
柚叶锁定索克的脚跟,纵身跃起准备挥刀砍击。
这时,我赫然惊觉一股寒气逼近。
「不行,柚叶!不可以跳!」
冰刃掠过我的脸颊飞去,笔直朝着柚叶的背部射去。
——好快,这真的太快了。
如果是看到柚叶行动再射出,照理说应该无法命中动作敏捷的柚叶。
宛如事先便预测到了柚叶的行动一样,可菲抢先射出冰刃。
「咕呜呜!」
柚叶背部遭到冰刃的直击,整个人硬生生摔在桥上。
索克的战斧一如乘胜追击般,毫不予以喘息地接着袭来。
「柚叶!危险!」
我瞄准战斧向上挥出冰之符纹剑。
卡锵!一记震耳欲聋的尖锐声音响起。
不仅符纹剑被弹开,原先包覆在剑上的冰也跟着四分五裂,化为一片片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碎片腾空飞扬。
战斧因此偏离了设定的轨道,惊险万分地砸中了柚叶旁边的石板。
我负责握剑的那只手阵阵麻痹,疼痛难耐。
「挺有一套的嘛,小子。」
索克跳开到后方,脸上挂起冷笑。
「你还好吧,柚叶。」
「抱歉,雷恩。本宫似乎太轻敌了。」
……不对,问题不是轻敌。
是可菲的攻击速度实在太快了。她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是采连携攻击进攻没错。
「……柚叶,下一波攻势你尽量不要动。」
「你说什么?意思是教本宫不要反击?」
「他们对我们的行动似乎了若指掌。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彻底坚持防御,观察状况。」
我再次向可菲看去。
恐怕……她是以索克的攻击做为引诱,藉此预测我方下一步的行动。
问题是他们明明分站在桥梁两侧,是怎么办到这种连携的策略……?
这一瞬间,可菲的右手有某个东西发光了。
她反过来握住的短刀的握柄朝着正前方。
在握柄前端发出一丁点锐利光芒的那个东西是……符纹光石的光?
仔细一看,那个光不断迅速地忽明忽暗闪烁。间隔有长有短,互相搭配。
那是……航海信号……?
等到闪烁停止,短刀的光熄灭的瞬间——
「哦哩啊啊啊啊啊!」
一如以可菲的信号当作暗号似的,索克发出了咆哮。
但我坚持不转头回望,全神贯注地凝视可菲的手。
可菲转动短刀将刀锋朝向前方。同一时间,三把冰刃在周围浮现,好像早就预先锁定了方向一样。
我懂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索克挥舞着战斧,像头公牛般展开突击。
这种情况,一般要么不是跳起来伺机反击,不然就是退往旁边闪避……
可是,这些行动模式都有陷阱等在我们上勾。
「柚叶!这边!」
我拉着柚叶的手腕,往出入意表的方向逃跑。
我们没有跳开,没有往左右两边退避,也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一直线地朝可菲所在的方向冲去。
「什、什么?」
可菲讶异地大叫。
她所射出的冰刃掠过我们的头顶和两侧飞去。
发现连携攻击失败的索克中止突击,往后跳开和我们保持距离。
「就算偶然闪避成功,下次你们休想还能这么好运!」
可菲重握短刀,将符纹光石对准正面——索克的方向。
——这就是两人连携的秘密。
可菲利用符纹光石向索克打出下一个攻击方向的信号,然后由索克施展出把敌人运往那个方向的攻击。
所以只要能看懂可菲打出的信号,就能知道她接下来要攻击的方向。
只可惜,我没有解读航海信号的知识。
不过……既然我们无法解读信号,那反过来设法让她打不出信号也是一个方法。
「柚叶。他们下一波的攻击应该会连携失败,所以你尽管使出浑身解数进攻吧。」
「……你说什么?你如何有此把握?」
「总之,交给我吧!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连携攻击比较高招!」
我阖上双眼重新替符纹剑注入Seed。集结水蒸气,使冰剑伸长得更长更大。
「光是把剑变大也没有用的,雷恩!看来是时候分出个高下了!」
可菲大喊,符纹光石紧接着发亮。
信号的闪烁开始了。
——就是现在。
西斜的太阳使得岩山的阴影笼罩了桥梁。机会只有现在。
「可菲!冰这种东西啊,可不是只能用来砍击对手而已喔!」
我高高举起变长的冰剑。
接着……我供应过量的Seed能量,故意使Seed爆发。
Seed爆发。过去无法妥善运用Seed的我曾有无数次这种失败的经验。
可是,这种失败的经验如今派上了用场!
符纹剑上的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半空中破碎裂开,变成无数的碎片四处飞散。
「失败了吗!看来胜负揭晓了,雷恩!」
我才没有失败呢。
强烈的阳光在细密的碎冰上形成反射,绽放出耀眼锐利的光辉。
没错。这些反射的光足以掩盖可菲所打出的信号。
她的短刀射出了下一波的冰刃。
「觉悟吧!该死的大胡子!」
柚叶抡起双刀前冲。
「啧,可菲!啥都看不见!你说俺到底该怎么做!」
「啥……?」
可菲哑口无言,或许是直到现在才总算惊觉到我的企图吧。
但为时已晚。她的冰刃早就发射出去了。
索克豁了出去,让整个身躯开始旋转,向直逼而来的柚叶展开突击。
柚叶立即向上跳跃闪避,但可菲的攻击并没有设定那个方向。
旋转的索克从柚叶的下方窜过。
「不、不对……!不可以用这招!快跳!」
可菲慌忙地惊叫,只可惜来不及了。
她所射出的冰刀画出一道弧线朝石桥中央飞去。
出现在那里的,既不是我,也不是柚叶……而是像陀螺一样不停转动的索克。
三把冰刃不偏不倚地命中了索克的轴心脚。
「呶哦哦哦!」
旋转的索克挨了同伴的攻击,重心失去了平衡。
冰刃四处飞散,在石板上结出了一面冰膜。
「呜喔喔喔喔!停不下来啊啊啊!」
平滑的地面使得索克无法煞住身子。失去平衡而东倒西歪的战斧伴随着沉重的声响,粉碎了桥梁的壁面。
连同战斧转动个不停的索克就像一头发狂的猛牛笔直地朝我这里逼近。
「不、不妙!」
我拔腿逃向可菲所在的位置。
索克非但没停,反而继续一路粉碎石墙逼近。
可菲似乎不晓得该怎么对突发的状况做出判断,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危险!快趴下!」
我冲过去将可菲的头往下按,强迫她倒下。
可菲失手将短刀掉在地上。
「嘎哩嘎哩嘎哩!」索克从旁窜过,战斧粉碎了我身旁的石板。
下一个瞬间……我和可菲被一股强劲的风压吹往桥外。
「雷恩!」
我听到了柚叶的呼喊,可是她没来得及赶上。
我和可菲从高处往地面下坠。
头发像遭到拉扯一样乱成了鸟窝,空气冲击着身体。
我牢牢抓住可菲的手臂,以免两人被扯离。
可是没有东西可以支撑我们的身体。
畜生……难道我要就这么粉身碎骨摔死吗……
可菲伸出手来想要抓住某个东西。
她手伸去拿的东西……是我的符纹剑。
可菲的手和我的手重叠在一起,握住了符纹剑的握柄。
接着她用另一只手……拔下眼罩抛出。
可菲先前不曾露出来过的左眼发出苍白色的光辉。
顿时,排山倒海的Seed能量灌注到了剑里。
甚至连我拿剑的那只手也跟著作痛发麻。
「怎、怎么……?这是可菲的Seed……?」
可菲竟然身怀如此巨大的力量……?
远远超出符纹剑性能的大量水滴产生在往下坠落的我们两个四周,转眼间便化成一股河川般的水流。
我和可菲的身体被巨大的水流吞噬,坠落的速度因此削弱了。
然后我们就像溜滑梯一样,随着水流朝地面漂流而去。
身体率先碰到地面石头的……是可菲。
然后我的身体也接着漂流下来,压在可菲的身上。
待我们一安全落地,水流便溃散,就像拿水桶泼水般,在我们的头上倾盆落下。
我扬起脖子一看,从山寨探出头的海贼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
「分出胜负了——了!先掉到地上的是大姊头的身体!小鬼赢了—————了!」意料之外的结果,使得骚动和喝采交织而成的叫声震天价响,在岩山回响缭绕。
「我……获胜了……吗……?」
我挺起身子,一点真实感也没有。接着帮忙把可菲从地上拉起来。
「啊、啊啊。谢谢……啊!」
可菲用力甩开握着符纹剑的手。
「别、别以为咱是在跟你牵手喔!」
可菲微微涨红脸,小声咒骂了我。
她闭起左眼,那个光也就看不到了。
我帮忙捡起掉在岩石上的眼罩,递给了可菲。
决斗结束后,我和柚叶重新回到了会议场。
夕阳半沉,周遭的天色也昏暗了下来。在这座被浓雾封锁的岛上,无法看到夕阳沉进地平线的景色。深蓝色的天空有好几颗星星开始在闪烁发光。
岩场各处都有篝火升起,飘摇晃动的火焰将空间照耀得灿烂辉煌。
就跟刚才召开辛格的时候一样,我们站在四周被岩场环绕的广场中央。
不过,现场的气氛和先前不同。
我们已经不再是置身于嗜血海贼的好奇心之下的祭品。
玛尔榭她们也如约定获得了解放,现在正在后方休息。
岛民们聚集在被大岩石包夹的集会场入口附近。
血气方刚的海贼也不再鼓噪、大声揶揄挖苦。而是面露穿插了警戒和恐惧的表情围在远处观望。
——和索克船长决斗并且获胜的两人。
虽然赢得很莫名其妙,可是既然规则是这么定的,赢了就是赢了。
岛民分成左右两个集团,有两个年轻的海贼穿过两个集团的中间,将棺材抬进场内。
面色沉重的索克和咬住嘴唇不发一语的可菲随后到来。
稍后,水之公主的棺材就要交给决斗的赢家了。
「喏,雷恩。你认为他们真的会老实把棺材交给咱们吗?也可以先交出棺材实现承诺,之后再抢回去啊。你有想到这个可能吗?」
「……这我当然知道。」
我偷偷扫视了围绕在远处的海贼们。每个人的腰带上都悬挂着一把斧头或剑。
随时都有可能变貌为凶暴的集团。
到头来,想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把水之公主的棺材带回国内,终究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呐,柚叶。你以前有跟我说过,要站在别人的立场思考对吧?」
「本宫说过这种话吗?」
「……你最好是忘了啦。总之,现在如果不设身处地替他们想,事情根本没办法解决。」
我想到可菲。对她来说,水之公主的棺材是实现梦想不可或缺的关键。一旦我把棺材带回国内,将会封死她的……岛屿的未来。
即便如此,把棺材留在岛上也是不行的。单把棺材留下来,可菲最后还是只能跟以前一样,继续帮助海贼团为虎作伥,继续把力量用在跟理想差距甚远的地方上。因为让她替海贼祈祷,是岛民在辛格做出的决定。
现在的她,只能按照辛格上的全体岛民的意见来发挥力量。
——要打破限制可菲能力的困境的方法……只有一个。
棺材被重重地安置在我的面前。
「愿赌服输,小子。你快点带着棺材滚离这座岛!」
索克自暴自弃地大喊……只不过,我想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老老实实双手奉上吧。
可菲除了貌似不甘地抿住嘴巴外,啥也没表示。
海贼们握着武器,对我们投以憎恶的目光。
我绕到正面,挤进索克和可菲两人之间站着。
然后我不疾不徐地敞开嗓门大喊,就像在宣言一样。
「听我说!水之公主的棺材今后继续安放在这座岛上!」
所有人顿时向我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也就是说,这具棺材往后也会被供奉在岛屿的神殿!」
索克和可菲茫然地看着我。
「只不过,要把棺材留在岛上,我有一个条件!」
我环视场内大喊。
「从今以后,所有献给水之公主的祈祷,全都由可菲来决定!要向水之公主祈祷什么内容、何时祈祷、又该怎么祈祷,由可菲一手包办!唯有这件事,辛格也无权决定!这就是我的条件!」
海贼们无不面面相觑。
「啥?这意思是水之公主归大姊头管辖吗?」
「教咱们不准碰水之公主?」
「可是,只要大姊头愿意跟水之公主祈祷,咱们照样能到外面的海域抢夺货物啦!」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无所谓。你挺会做人的嘛,小哥!」
现场的骚动声变成了欢呼,海贼们高揭手上的武器欢天喜地。
「很好,小子,你的条件咱们就接受吧!就这么说定了,可菲,你来决定水之公主的祈祷!没啥困难的,只要照老规矩来就行了!」
唯有可菲一人一脸困惑。
「雷恩,你要咱自己决定,这是在打哪门子的主意?提出这样的条件,你的目的何在……⊥
「我来这座岛屿的目的,确实是水之公主的棺材没错。可是我不是来夺走岛的未来的——可菲,还记得你说的吗?总有一天一定要让这座岛改头换面。」
「嗯、嗯……」
「要实现你的理想,就少不了水之公主的力量不是吗?既然如此,我怎能说带走就将它带走呢!」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决定把棺材留下来……?」
「相对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请你把棺材的力量用在自己的信念之道上。希望总有一天……你能让这座岛进步到不用当海贼也能维生。」
我们会来到这里,理由是为了防止洛依德同时拿到水之公主的棺材和戒挡,进而让水之公主复活。
不过,海贼之所以能利用水之公主的力量,是可菲强大的Seed所建立的功劳。除非有水之戒指,否则任谁也无法使公主复活。
洛依德应该也束手无策才对。
再说,这个岛上有海贼在。虽然是感觉野蛮的粗人……不过他们应该会好好保护可菲以及水之公主的棺材吧。
剩下的,只有相信可菲了。相信她会把棺材的力量运用在设法慢慢将这个岛屿导向光明的方向。
「咱答应你。咱只会为了自己的信念向水之公主祈祷的。」
可菲一度垂下头,眨了眨眼睛。
像是陷入了沉思般默默不语。
接着她抬起头,环视了闹哄哄的海贼们一眼后,张开双臂大叫。
「大家仔细听!今后咱不再为海贼的勾当做任何的祈祷了!」
原本欢天喜地的海贼这瞬间个个僵成了木头人。
「……可菲?你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索克不解地说道。
「咱只有在渔船和商船航行时才会向水之公主祈祷请求风平浪静!海贼船的死活不干咱的事!」
「喂、喂,可菲!我没有要你改变得这么仓促啊……」
连我也被可菲那番突如其来的宣言搞得惊慌失措。
这么一来,不但别妄想受到海贼的保护了,甚至有可能与岛上的海贼为敌。
但是可菲却充耳不闻。
「雷恩,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这话不是你说的吗?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一旦根深蒂固地认为不当海贼就活不下去,真的就断绝其他的可能性了!只是口头上说总有一天会改变是没有用的。一定要马上身体力行!」
海贼群中涌现了弥漫着不信任感的喧哗声浪。
「……这意思是教我们在惊涛骇浪中搏命当海贼吗?」
「大姊头,你在打啥主意呀?」
「想继续当海贼的话请便!可是,就算水之公主的愤怒使得海象变得更加险恶导致海贼船沉没了,也不干咱的事!」
场内就像刚历经了激荡一样鸦雀无声。
「喂,可菲!你这样不是教咱们别干海贼了吗!」
索克一如压抑着满腔怒火似的大叫。
「没错!咱们从今以后要耕田捕鱼还有经商贸易!你们想想看吧!当了好几百年的海贼,岛上有变得更富裕吗?结果还不是一直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
「有了水之公主的加护,就能到浓雾外头袭击船只。外头多得是载满了财宝的船!岛上想变得富饶根本不是问题吧!」
「你以为你能抢劫一辈子吗!人家的船总有一天会全副武装,到时你们抢劫不成反倒被打得落花流水,若是这样已经算是万幸了!继续抢劫下去,这座岛迟早会反被人攻陷,所有人都会被消灭的!」
「咱们干海贼的啊……」
索克盘起双臂,向前挺起胸膛。
「才不害怕什么敌人!如果敌人攻进岛上,咱们自当拿起武器迎击!」
「没错!我们要战到死为止!」
「那才是海上男儿的荣耀!」
「没有胆子的家伙在这岛上是混不下去的啦!」
盘据在海贼群的前方、感觉远比他人更为冲动的集团在那边又叫又跳的——他们不就是刚才放话威胁要杀了我们、个性在海贼里面也算是特别残暴的那群人吗!
可菲心有不甘地抿住了嘴唇。
她的理想果然不能得到海贼们的认同吗……
「这下糟糕了……得想想办法……」
再这样下去,可菲会被当成背叛者的。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说服手持武器挥舞,群情激愤地狂呼的海贼呢?
看他们那副模样,我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创新的说词可以让他们改观了。
——就在这个时候。
「什么男人的荣耀!我听你在放屁!」
一个意外的声音从意外的方向冒了出来。
那个声音是从聚在海贼的后头看热闹的岛民所发出来的。
一个身穿肮脏麻料上衣的中年妇女爬上岩场,指着手持武器大吵大闹的海贼。
「你光会耍一张嘴皮子逞强,也不想想自己平时大白天就窝酒馆喝得烂醉如泥,还有脸说什么荣耀、什么战争!你成天喝醉酒连站都站不稳,真打起仗来,第一个死翘翘的就是你啦!」
妇女的话惹得周遭的旁人哄堂大笑。
被点名的海贼羞得无地自容。
「你管老子那么多!小酌一下又不碍事。老子这是在抚慰工作的疲劳好吗!
「等你有能力赚些伙食费回来才有资格说那种话!」
……看来她似乎是那海贼的老婆吧。
有另一名妇女爬上岩场大叫。
「就是说嘛!把吃饭的钱拿去赌博输了一屁股的男人,凭什么讲得一副那么跩的样子!」
一群貌似海贼妻子的女性旋即抓住这个机会开始抱怨谴责。
「知不知道我们每天汲水有多么辛苦啊?」
「如果跟米虫没两样的话,干脆别当啥海贼了!」
骚动一发不可收拾,就连连妇女身旁的老人们也加入了行列。
「岛上的年轻人丝毫不懂得尊重老一辈的人。也不想想那艘船是谁建造的!」
「有人还厚颜无耻地伸手跟我讨钱呢。年轻人根本误解了海贼的意思,那样根本只是无业游民。」
甚至有小孩子也跳到了岩石上。
「老爸——!我想去外国见识见识啦——!」
一会儿,原本态度比较冷静的海贼之间,也开始发出不同的声浪。
「……其实我早就想金盆洗手,别再干啥海贼了。」
「我也是。我的手有伤,出海实在是件苦差事。」
「我有晕船的老毛病,也不想当啥海贼了说……」
那个声浪扩散了开来,许多海贼开始对现今的生活提出了质疑。
「仔细想想,当海贼好像都没碰上啥好事呢。」
「一想到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命,不拿酒麻痹自己根本干不下去。」
「我最近得了酒精中毒,四肢颤抖着不停不听使唤。」
「以前袭船的时候我失手把一个小孩推到了海里……害我到现在每晚都在做恶梦。」
「我一直忘不了在大海丧命的弟弟。当初别干啥海贼,他也不会落到那种下场……」
除了盘据在岛民最前列的血气方刚的海贼集团以外,所有人都表态否定海贼。闷在内心已久的、对海贼生活的不满终于一口气爆发了。
可菲见机不可失,再一次大声疾呼。
「各位!现在正是大好机会!我们何不停止这种生活方式!当然,要展开崭新的生活必然会碰上重重的困难与考验,但人生总有面临必须抉择的时候!各位想继续当一个活在死亡的阴影下攻击他人的海贼呢?还是梦想建造一座能自给自足的富饶岛屿呢?」
岛民以及众多的海贼纷纷振臂欢呼。
「没错、没错!我们要崭新的生活!」
「大姊头说得对!我们要活得更有人类的尊严!」
「我从一开始就相信大姊头了!」
此起彼落的声浪如今淹没了集会场。
原先拿着手斧耀武扬威的其中一名海贼可能碍于形势比人弱,狰狞的模样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以低声下气的表情表示。
「问、问题是……我们这一辈子一直都是当海贼维生啊。都这把年纪了,生存方式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你说这什么话!你们不是海上男儿吗?不是浑身是胆吗!用心听清楚了!攻击他人才算不上什么勇敢!效法挑战未知大海的精神投向新世界才叫做勇敢!如果你们也算得上是身怀荣耀的海上男儿,那就不要对改变生存方式感到害怕!不是说没有勇气的人没办法在这座岛混下去吗!既然如此,没有胆子的人就快点跳海喂鲨鱼去吧!」
其余性格凶暴的海贼听到这番话,总算像认命似的垂下了头。
我转头面向始终一语不发地注视着岛民的索克。
「看来岛上各位的意见似乎已经决定了。身为首领的你怎么做?你仍要无视民意一意孤行吗?」
索克没有回答,推开我站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并没有忘记身为众人之上的首领立场。
「你们仔细听好了!俺明白你们的意思!既然你们那么坚持,那么从这一刻起,大爷们——洗手不干了!」
岛民喝采的掌声和欢呼如一道道涌上前来的波涛,响彻了夜空。
数百年来令人间之丧胆的海贼之岛,就在这一瞬间脱胎换骨。
「……太好了,可菲。」﹒
「呐,雷恩。咱有个不情之请,你能答应吗?」
「什么要求?」
「希望你能教导咱们外国的技术。雷恩你是符纹师吧?这岛上没有人对符纹有研究。其实,咱对自身的力量也是一知半解,所以才希望你能教咱们。」
「是吗……我是无所谓……其他人你们的意见呢?」
「那还用问吗!这方面的事情就交给传教士玛尔榭小姐吧!」
玛尔榭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胸脯。
「又没有人拜托你传教。」
鲁米沙也点头答应了请求。她的知识应该帮得上很大的忙。
「多谢!有了符纹的技术,一定会有利于这座岛日后的发展的!」
柚叶盘起手臂抱胸,点头如捣蒜。
「真拿你没辄呢。瞧你求得那么诚恳,那只好将本宫身处黑暗世界的英勇事迹搬出来让你听个够了。」
「……没有人拜托你讲。」
因为这个缘故,我们一行人决定继续停留在这座岛上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