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序章(1 / 2)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六太



录入:犬狼真君



1



你要保重。母亲按着眼角说道。父亲和两个哥哥都默然不语,弟弟和妹妹留在家里,没有出来送她。站在门外的铃听到祖母在屋内安抚两个弟妹。



「别担心,」只有站在铃身旁的男人用开朗的声音说道:「青柳大人是大财主,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还会教她谈吐礼仪。等到雇用期满的时候,搞不好就脱胎换骨,变成一个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比下去的大小姐。」



男人说完,独自大笑了起来。铃仰头看着男人,又再度看着眼前的破房子。倾斜的梁柱和歪斜的茅草屋顶,里面只有两间泥地的房间,整栋房子都摇摇欲坠。



铃的家中很贫穷,向地主租了土地种稻米,但收成几乎都拿去缴了地租。而且今年歉收,已经到了夏天,稻子仍然没有抽穗,照此下去,根本无力支付地租,所以铃被卖去当短期佣工。不是十七岁的哥哥,也不是十一岁的妹妹,更不是九岁的弟弟,而是十四岁的铃被卖——她的足岁年纪才十二岁而已。



「——那就走吧。」



男人催促道,铃点了点头。她没有向家人道别,因为只要一开口,泪水就会滑落脸颊。她张大眼睛,忍住了泪水,用张大的双眼巡视着家人,把他们的脸牢牢记在心里。



你要保重。母亲再度说道,然后用袖子捂住了脸。铃转过身,因为她知道,泪流满面的母亲和沉默不语的父亲、哥哥都不会挽留自己。



她默默跟着男人走到村外,将近中午时,来到了铃所知的世界尽头。铃从来没走过沿着山坡挖的山路,以前都只是从遥远的山麓看着山顶,当然更不曾越过这座山,去外面世界。



「你是好孩子,不会哭哭啼啼的,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男人的心情特别好,自顾自说着话,大步向前赶路。



「东京是一个很棒的城市,你从来没看过什么是瓦斯灯吧?我们要搭铁路马车去大宅,你知道什么是铁路马车吗?」



铃心不在焉地听着男人说话,拼命追着男人从脚下拉长的影子,努力不回头看后方。每当和男人拉开一段距离时,就小跑着追上去,用力踩住男人影子中的脑袋。她一路跟着,终于越过了山顶,正准备下山时,那个蓬头的影子停了下来。男人抬头仰望着天空。



云从背后追了上来。铃踩着的男人影子也变淡了。



「——会下雨吗?」



回头一看,乌云的影子顺着从山间村庄一路长满树木的斜坡爬了上来。水气逼近,云的影子追上了男人和铃的影子,一阵燠热的风吹来,滴答,一点雨粒打在地上。



「真伤脑筋啊。」



男人说完便跑向耸立在山路旁的大樟树,想在树下躲雨。铃也把包袱抱在胸前,跟在他后面跑了过去。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脸颊和肩上,在她跑到树下的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打向斜坡的大雨。



铃缩着脖子,来到大樟树下。露出地面的树根被曾经在此躲雨,或是在此歇脚的旅人踩踏,变得很光滑。雨滴打湿了光滑的树根,铃的脚下打滑。



啊,好滑。铃的脑海中才闪过这个念头,脚下用力一滑。她整个身体向前倾,好不容易踩出下一步,脚尖被另一根树根绊到,脚下再度滑了一下,铃踉踉跄跄地冲到了悬崖边。



「喂,小心点——」



男人的声音从中途变成了叫喊。大樟树根的前方就是可以称为悬崖的陡坡。铃快要从那里掉落了。



铃丢掉包袱伸出手,但抓不到男人的手,也离附近的树枝、树丛有一段距离。她的身体探出悬崖,巨大的雨滴打在她身上,宛如瀑布般的雨声传入耳中。



要掉下去了。铃记得自己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随即失去了意识,但在落水的刹那,再度回过神。原来下面是河流,在水中载浮载沉的她想到,山谷里的这条河是怎样的河?这条河太深了,怎么一直往下沉?而且流入嘴里的水很辣。



她被吸入黑暗的水中失去了意识,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摇晃的地上。几个男人探头看着她。



铃惊讶地张大眼睛,连续眨了眨,那几个男人好像松了口气般露出柔和的表情,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铃坐了起来,巡视四周,哑然张大了嘴巴。



原来是在水上。铺着旧木板的前端就是水面,她抬头一看,发现漆黑的水一望无际,在遥远的远方呈一直线,和天空相连。铃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宽阔的水面。



她转头看向背后,想要寻找那棵大樟树,但发现后方耸立的峭壁必须仰起头才能看到,悬崖向内深深凹了下去,有好几处宛如白练般的水瀑落下,悬崖脚下铺满了木板,形成一片宽阔的地面。水边有好几座栈桥,有三艘小船靠在水边。



——是不是顺着河流被冲到了大海?



铃想道。她以前曾经听说,只要顺着河流而下,河面越来越宽,然后就通向大海。



——这里就是大海。



漆黑的海水。她撑在地上,从地面边缘向海中张望,发现海水清澈,和她以前看过的水池和河流完全不同。海水虽然清澈,却仍然无法看到海底,只见通往深邃无底的黑暗,水中有成群的发光体游来游去。



「——」



那几个男人叫着她,摇着她的肩膀,她才终于将视线离开海面。他们担心地看着她。



「——」



他们对铃说话,但铃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你们说什么?」



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相互看着彼此。他们每个人都在说话,但铃还是无法理解他们说的内容。



「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去。从这里怎么回去村庄?去东京的路也可以,各位大叔,请问你们知道青柳大人的家在哪里吗?」



几个男人再度说着话,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几个男人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铃无聊地坐在地上观察周围。



悬崖如同从陆地裂开般高耸,直直地落入水面,微微向内侧凹陷。铃住家附近的深山也有瀑布,但眼前的悬崖比以前所看过的那些瀑布后方的悬崖更高,环抱着浮在水面上的地面,向左右两侧延伸。



除了自己所在的地面以外,断崖的下方不见任何海岸。只有铃所在的地方浮着好像一个大木筏般的地面,浮在悬崖下方的水面上。有几艘船绑在地面,地面深处、和悬崖交接处有一排小屋。



这片海没有海岸,所以用这些木板做成了海岸。铃恍然大悟。但是,要怎么爬上绝壁?她不由得纳闷,但仔细一看,耸立的悬崖上有石阶和梯子,似乎要从石阶和梯子爬上悬崖。



「爬那种梯子会头昏眼花吧。」



铃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时,那几个男人回头看着她,对正偏着头纳闷的铃指了指悬崖上方。男人走向悬崖的方向,铃也跟在他们身后,然后踏上悬崖上的石阶。



这是苦行的开始。铃爬上悬崖。虽然好几次都腿软想要坐下,但男人从后方推她、从前方拉她,当她回头望向身后,因为地势太高而差点发晕时,男人安抚着她,最后终于来到悬崖上方。



「住在海边的人真辛苦。」



铃瘫软在地上说道,那几个男人笑着拍她的后背和肩膀。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铃猜想他们在安慰自己。



「还是下田务农轻松多了。」



地上到处晒着鱼网,她猜想那几个男人刚才应该是出海捕鱼。每次捕鱼都要在这个悬崖爬上爬下,应该非常辛苦。虽然下田务农也不轻松,但至少只要走在田埂上就可以工作。



悬崖上方是比铃的个子更高的围墙,用石块堆起的围墙有一处入口,男人邀她入内,她拖着发软的双脚,跟在男人的身后走了进去。



围墙内侧是一个小村庄,有许多细长形的小屋。铃被带去其中一栋房子,交给了一位老妇。老妇脱下她被海水浸湿的衣服,指了指铺在泥地房间高台上的被子,铃乖乖地躺了上去。老妇拿着铃的衣服走出小屋,铃目送她离开后,闭上了眼睛。她累坏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去东京。



她坠入睡眠时想道。



——我已经被卖了,所以要去青柳大人的大宅。



因为除此以外,铃已经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了。



铃当然不可能知道,这里根本不会有名叫东京的地方。



她落水掉入虚海。



如今,她来到了庆东国。



——然后,经过了漫长的岁月。



2



那个国家位在十二国的西北方位,国名为芳,正确的名字叫芳极国,峰王仲鞑统率国家。他本姓为孙,氏姓为健。



健仲鞑原本是掌管军事的夏官,先王驾崩后,获峰麟的选定成为峰王。



芳国国历永和六年,仲鞑治世三十多载,八州诸侯难以忍受仲鞑的暴政,率领州师揭竿而起,十万大军杀进芳国王宫的鹰隼宫。



有志一同的市民从城内打开了芳国首都蒲苏的大门,八州师在转眼之间就杀人王宫深处的后宫,在和三百多名小臣壮烈厮杀后,终于取下了峰王仲鞑的首级。



「——那些欢呼声是?」



祥琼在母亲的臂弯中听着外面的欢呼声。仲鞑的王后佳花、他们唯一的女儿公主祥琼,和因为身体不适而卧病在床的峰麟屏气敛息地躲在后宫中。



「母后,那些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祥琼是仲鞑和佳花的掌上明珠,从小在溺爱中长大,在仲鞑登基的同时,十三岁的她也同时升仙。她聪明伶俐,天生丽质,被称为「鹰隼有一琼」,如今却因为恐惧而面目扭曲。



「那该不会是?」



各州的百姓纷纷起义,集结在蒲苏周围操戈挥刀,诅咒峰王的了亮歌声传入宫中,身穿青灰色盔甲的士兵涌入王宫中——如今,又传来欢呼声。



「该不会是父王——」



「不是——不是的!」



佳花用力抱住祥琼。



「不可能。」



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当佳花想要这么大叫时,因为浓烈的血腥味而无力躺在床榻上的峰麟发出了悲痛的叫声。



「王气——啊,王气已绝。」



峰麟原本就很苍白的脸更加惨白,同时,位在后宫最深处的这个房间,门被人用力打开了。



士兵身穿沾满鲜血的盔甲冲了进来,冲在最前头的年轻男人戴着星辰的徽章。那不是州侯的徽章吗?



「——不得放肆!」



佳花大声喝斥。



「你们以为这里是哪里?竟敢在王后和台辅面前放肆。」



男人精悍的脸上毫无惧色,默默地把手上提着的东西丢在王后面前。那个东西发出沉闷的声音,散落一地鲜血,滚落在祥琼的脚下,正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半空。



「——父王!」



虽然王有不死之身,但一旦人头落地,就无法继续存活。祥琼和佳花都发出惨叫声,退到峰麟躺着的床榻旁。



「连你父王的首级都会害怕吗?」



男人露出嘲讽的笑容,佳花瞪着他说:



「你是——惠侯——不,月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