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的档案是失踪，对吗？”

  这是个难得的好消息，戚逐芳总算舒了一口气，“感谢您的帮助——可以说是帮大忙了。”

  “我并不想更换身份。”祂微笑道，“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如果不能用的话，我可能会苦恼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祂还没有学会怎样以全新的身份，和已经认识的人去建立新的联系。

  “只是口头感谢吗？”文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以及，我必须要提醒你，你的导师似乎已经想起来某件被你删掉的事情了。”

  戚逐芳一愣，随即问道：“那他的反应呢？”

  “暴跳如雷，觉得自己被你玩弄了感情。”

  “玩弄感情？”戚逐芳顿时乐了。

  想起秦达意当时的反应，和宛如吃了蟑螂一样难看的脸色，文教授心情同样不错，“你不告而别，所以他有种被抛弃感。”

  “然后我告诉他，不管是从样貌还是身体条件，他都不具备这个条件。”

  “这也是我想说的。”戚逐芳附和。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祂敲了敲桌子，“你似乎不想让我口头感谢，更想看到实际行动——那么，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文教授轻轻咳嗽一声，纠正，“不是我希望你会如何做。”

  他说，“而是我想知道，你会如何做。”

  人类太渺小了，甚至是这个星球的生灭都可能在戚逐芳一念之间。

  祂倒是没有被牵扯进外神与外神之间斗争的怨气，这不是人力能掌控或是寻求办法避免的，祂只关心戚逐芳会如何做——把人类变成自己的附属是救，放任他们继续生活在这颗星球上、不多加干涉也是救。

  干脆让他们在美梦中死去，不必忍受活着的诸多痛苦，更是“救”。

  所有调查员的第一课就是认知人与非人的思维差异，哪怕戚逐芳再怎么像人，文教授和祂交谈时再怎么愉快，在事关种族延续的问题上，他也很难做到彻底放下戒备。

  哪怕目前来看，戚逐芳的立场是和人类一致的。

  “我不知道。”

  戚逐芳坦然回答了他，“事实上，目前我唯一确定的，就是在群星归位的那一瞬间，让那些星辰再度逆转，那些本该复苏的存在再度陷入沉眠。”

  “这和你们击碎小行星，用续存基地的方式保存火种没有冲突。”

  祂答道，“虽然已经决定要和你们同行了，但如何同行，我还需要时间思考。”

  这也是祂切断化身和本体联系，抹除上面所有力量印记，仅仅留下一条“通道”的原因。

  祂需要一条后路。

  这个回答可能要比文教授预计中好了不少，戚逐芳发现他身上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表情也不在那样紧绷了。

  “大概是我梦中才会有的答案。”

  放松下来的文教授恢复了幽默感，“我原本以为你拯救的方式会更加直接一些。”

  戚逐芳大概能理解祂所说的“直接”是什么意思，抿着嘴唇笑。

  换做最开始的时候，祂大概真的会像文教授预料的那样做，毕竟祂那个时候不但傲慢，还自以为很了解人类。

  “我不会拯救人类，教授。”祂眨了下眼睛，“一个种族，特别是人类这样脆弱的种族，是很难在宇宙中一直生存，始终拥有姓名的。”

  “就算没有群星归位，这颗星球本身也会让你们逐渐走向灭亡。”

  “确实如此。”文教授相当赞成，“我们会像恐龙会像猛犸那样，最终消亡在这颗星球的历史之中。”

  “可能因为战争，可能因为过度索取自然引起的各种灾害，可能因为疾病......”祂对死亡持有某种莫名的乐观态度，“我们本身太脆弱了，如果不是因为会思考，和苇草也没什么两样。”

  “教授。”戚逐芳支着下巴，这样提醒他，“在说到自己会思考的时候，您看起来真的很傲慢。”

  最可怕的是，祂居然已经能够理解这种人类的傲慢和尊严了。

  “是吗？”文教授不动声色，“可能因为我确实拥有不少研究成果，并以此为傲。”

  “放心，没有追究的意思。”

  戚逐芳笑眯眯，“因为我已经学会如何理解了。”

  “我赞同您的观点。”祂指了指窗外的风沙，“人类就算要灭亡，也是应该是因为自食恶果，没有学会尊重星球和其他生命——而不是在拉莱耶上浮的那刻死于旧日支配者的压迫，或者干脆异化成怪物。”

  “尽管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会为了生存愿意诞下混血深潜者......但它们和人类也没什么关系，人类还是会以我不太能接受的方式灭亡。”

  “在和我说这些之前，你看起来已经完全像是人类了。”

  文教授不自觉敲着桌面，试图以常用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和印象中比起来，消失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学生无疑显得更加真实，更加有血有肉。

  “这应该是好的转变？”戚逐芳歪了下脑袋，“至少站在教授的角度来说。”

  “那你呢？”

  文教授还是没忍住，同时想起自己的那些推测。

  事情发生不久后，出于好奇，他特地黑进过戚逐芳本人，以及拉斐尔的账号，看过那些通话和聊天记录，得出拉斐尔校长或许知情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