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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鸾第99节(2 / 2)


  “不会。”

  荔知无语至极,脱口而出:“……那你说什么废话。”

  谢兰胥挨了骂,竟然笑了起来。

  不是平常如仙露明珠一般的微笑,而是活生生的,一个十八岁少年戏弄成功的笑容。

  荔知后知后觉自己的温柔面具落了一块,找补道:

  “阿鲤给我讲故事吧。”

  “讲什么”

  “讲你小时候的故事。”

  “小时候”谢兰胥问,“为什么想听”

  轻薄柔软的夏被盖在两人身上,栩栩如生的鲤鱼穿梭在粉色的莲花中。

  荔知搂着他的腰,在他的肩上仰起脸。

  “……我想知道阿鲤的一切,我不光想要参与阿鲤的现在和未来,还想知道我们未曾相遇的时候,阿鲤是怎么样的。所有和你有关的,我都想知道。”

  荔知稍微歪头,故作不解道:

  “阿鲤不会这样想么”

  谢兰胥在她的目光下动摇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那种如水一般的温柔神色从他眼中消失。他不再凝视荔知,转过身面对着床梁,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片空气。

  “我的小时候……没什么让人愉快的事。”他说,“你也要听吗”

  “只要和阿鲤有关,我就想听。”

  许久后,谢兰胥开口了。

  “他们发现我不会痛,是在我一岁多的时候。”他说,“照顾我的奶娘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回来的时候,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整个床榻上都是我的血……可我依然在笑。”

  谢兰胥用冷静而漠然,仿佛事不关己的语气陈述道:

  “后来再大一些,我会跑会跳了,常常骨折而不自知,母亲从民间请来一个医师,每日为我检查身体,复位骨头。”

  “我出生之后,大燕连年天灾,东边或许闹干旱,西边同时在闹洪灾。父亲听信萨满之言,认为我被邪祟附身,是灾祸之源。于东宫之中,新建湖心楼一座,将我软禁于此。母亲不放心我,向父亲请愿,自愿搬来湖心楼与我同住。”

  “自那以后,我的功课便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做不完的消魔仪式。各个教派的法师被父亲秘密请来湖心楼做法,想要驱逐我身体里的‘邪祟’。我身上的刺青,就是那时候刺上的。”

  “阿鲤……”

  “我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我记得——”谢兰胥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继续平静道,“我记得被按在水里窒息的感觉,记得被强灌下的狗血的味道,记得脸上画满油彩的萨满在奄奄一息的我周围敲锣打鼓,鬼哭狼嚎的感觉。”

  荔知向他靠近,抓住他垂在身边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阿鲤,好在那些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是啊……”谢兰胥声音低沉,“已经永远过去了。”

  “如此说来,幸好还有太子妃陪着阿鲤。”荔知心神一动,顺势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太子妃当年离世的原因,只听人说病逝了。”

  “说病逝,也没有错。”谢兰胥说,“我母亲,死于绝望成疾。她像父亲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了多年,想要让我成为一个正常人。但她最后失败了,于是自己选择了死亡。”

  “太子妃是自尽而亡”

  谢兰胥默认了。

  “走之前,她已经缠绵病榻很久。选择自尽,也是为了不拖累我罢。”

  “想必太子妃也是下了很久的决心。”荔知说。

  “若换了是你,”谢兰胥转过头,目光落在荔知脸上,“你会如何选择”

  “……我不知道。”

  荔知不是魏婉仪,永远不知道魏婉仪对身为亡国仇人之子的谢松照的想法,同样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否自愿生下谢兰胥。

  斯人已逝,她只关心斯人留下的遗产。

  数额庞大的宝藏肯定不会藏在东宫,但荔知相信,东宫一定有关于宝藏的线索。很有可能就藏在她去世前生活的湖心楼里。

  “阿鲤回京之后,可曾想过祭拜太子妃”

  荔知拐弯抹角想要打听魏婉仪的埋骨之处。

  “我把她埋在湖心楼外的柳树下。”谢兰胥说,“想要祭拜,也只能等东宫再开的时候。”

  “如果阿鲤愿意,”荔知抱紧了他,“在那一天,我愿陪阿鲤一同祭拜太子妃。”

  谢兰胥没有反驳。

  “自我出生后……想要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去算计争取。”他静静地搂着荔知,别无旖旎之念,“只有你……主动来到我的面前,自愿属于我。”

  “般般……你拯救了我。”谢兰胥轻声说完,闭上了眼,似乎说完所有想说的话,平静而安心地坠向了梦乡。

  留下荔知,辗转反侧。

  离宝藏越来越近的喜悦随之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和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