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的疑心(2 / 2)
当我正在思考要从何逛起时,状况始于被四个大人搭话。
其中三人一身施工业者的装扮,手持板夹。
可是,有一人却是两手空空。他是穿著整齐西装的月城。
他让我停下脚步,就回头往那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么施工就麻烦你们按照程序进行。」
月城做出这种指示,让大人们先走一步。
「绫小路同学,你好像还满享受春假的呢,简直算得上是个学生。」
我还以为他语气温柔是要说些什么,还真具有相当的讽刺含意。
「您找我有什么事呢,月城代理理事长?」
「哎呀,看来我似乎不受你欢迎呢。」
月城明知这点,却还是刻意稍微提高音量,是周围经过的人勉强不会停下脚步的程度。这代表他是故意这么做。
「因为被理事长攀谈会异常引人注目。我认为在这间学校里,没实力的学生就该待在阴影下。」
我希望尽早引出对方的要紧事。
而且后面跟著我的松下也让我很挂心。
「我再问一次,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应该不至于听得见对话内容,但她还是可能产生各种多余的猜测。
「我会在想说的时机说出找你是为了什么。这似乎会令你痛苦,不过也只能请你忍耐。你有异议吗?」
月城根本不可能顾虑我。
倒不如说,这对他来说还很刚好,而在人来人往处拖拖拉拉地开始说话。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慢慢说。」
「就这么办。那么,就先从天气开始聊吗?」
月城拍手并这么提议,但马上就眯起眼睛。
如果是打算观察、享受我的反应,那他就太肤浅了。
根本不可能靠这种事,就让我情绪产生起伏。
「开玩笑的啦,我待会儿也有安排,进入正题吧。」
月城也理所当然地知道这点。
就算知道,也依然做出挑衅我的举止。
不过他好像有话想说。
学校与学生──这个立场无论如何都无法逆转。
既然我是学生,他就会彻底展示出我无法抵抗的权力关系。
「怎么样呢?把这个春假当作最后的休假,回到父亲的身边。」
他才不在乎什么地点,关于内容也相当深入。
不过,就算其他学生听见这些话,也不能怎么样。
就算对我很不利,对这男人也绝对不会有伤害。
话虽如此──
「你想要无视并且离开吧?不过,你最好别这么做。我也有理事长的立场,如果学生对我冷淡,我也会表现出相应的态度喔。」
月城识破我的想法般地笑著。
「很不巧,我完全不打算从这间学校自主退学。」
「你就这么讨厌回到White Room吗?」
「我很喜欢这所学校,有想要作为学生毕业的想法。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理由了。」
「这里的确是间好学校。使用政府的丰厚资金,连这种购物中心都建设出来了。知道的人,应该都会叹息这样很浪费税金吧。每年都挥金如土,用掉好几亿的资金,但大部分的国民都是笨蛋,只听见概略,说这是为了培育孩子们的资金,就会迷迷糊糊地接受。」
月城叹著气,环顾榉树购物中心内部。
「正因如此,我有无数件必须做的事。我如今也是这所学校的理事长,就是因为替这间学校著想,才会像现在这样工作。」
这就是他跟那些施工关系人士之间的互动内容吗?
他在表面上必须扮演优秀的理事长,要做的事情大概确实很多。
「对了──追著你的那个女生,是同班的松下千秋同学吗?」
他没有改变往我看著的视线,这么低语。
「虽然只是一瞬间,不过我看见她躲在围墙后面。你好像很受欢迎呢。」
月城的视线应该几乎只有望向我这里,亏他观察得到。他跟大人们对话,同时也一直有在注意四周吗?
「您连一个班级的学生名字都确实记住了呢。」
「至少你的同班同学先记下来也没有损失。」
我就先说这是为了造成精神动摇所做出的攻击吧。
「她在快速心算上知道你的答案,大概就是这样吧。你不觉得渐渐变得很拘束吗?想当个普通学生度过,却变得很困难。」
感觉他打算对我灌输学校很讨厌的印象。
「我会忍耐喔,如果是这点小事。」
「老实说,我觉得你的事情怎样都好。倒不如说,我还对于必须分出宝贵时间抱持强烈的不满。」
「既然这样,现在马上罢手不就好了吗?这不是一件该被强迫的事。」
「因为你的父亲不允许呢。要是忤逆那个人的话,我就会无法在我居住的世界存活下去。我也是个还想要往上爬的人。」
月城没有要离开的样子,而是漫长地继续说。
「你可以不用对我做出这么疑惑的应对。藉口要多少都能说,对吧?」
「嗯,也是呢。」
「我看过你在White Room的成绩,非常认同你确实是个不凡的孩子。在年仅十六多岁的年龄上,可说是兼备了异常的能力。如果是一般的成人,心灵、技术、体能──不论是哪一项都远远不及你。」
月城靠了过来,同时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结果,你还是在这间学校顺利度过了一年。你要不要就此妥协?那样才叫做大人。」
他要我将这一年作为回忆,并回到White Room。
「因为我还是个小孩呢,我没有打算妥协。」
「哦,难道你觉得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打算抵抗到最后一刻。」
「有这样的一句话──井底之蛙,不知道海有多大。你似乎有对自己评价太高的倾向呢,所以才能像这样摆出不符身分的架子。」
月城轻轻张开双手。
「虽然我不知道这间学校里如何,但你绝对不是第一名。后来开发出的White Room学生里也已经诞生了好几名与你同等,或是更胜于你的学生。你应该要有自觉,自己是量产型的其中之一。」
「假如这是事实,不就没必要管我了吗?」
「你要不是那个人的儿子,应该就会是如此。你父亲大概强烈期盼著把你带到更高的境界。不管看起来再怎么理性,他也是个父亲。他对你可以成为范本、当上引领众多人的人物深信不疑。」
月城毫不隐瞒地透露自己对那男人的不满。
这也像是在对我展现自己立场的强度、高度。
「关于White Room的存在,您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
「您认为是必要,还是不必要呢?我是指您如何看待其存在。」
并非处在要卑躬屈膝的立场,那就请他务必多多赐教。
「我完全没必要回答你吧?」
「如果听见回答,我现在的想法也可能会改变。」
「虽然凡事都要端看个人理解,不过好吧,假如这样你的想法或许就会改变,这也算是很廉价。」
月城八成知道我在说谎,但还是答应了。
「要谈那个设施,就必须从它的历史开始回顾。White Room是距今大约二十年前建成,你知道吧?」
「当然,因为我是『第四期学生』。」
「没错。如你所知,White Room从第一年度的第一期生开始,每年都会建立新的小组。小组各自会在个别的指导者底下受教育。然后,验证哪一组最可以有效率地培育小孩。虽然因为去年的中断,只能培育到第十九期学生……但也已经有好几百个孩子们正在接受White Room的教育课程。」
我从来没见过年龄不同的孩子们。
虽然在同个设施,也不知道任何人的长相和名字。
「对于White Room的状况您还真了解呢。」
「大致上呢。」
透过对话,马上就可以理解月城是多么接近父亲的人物。
他也一定是为了让我理解这点才说出来的。
根据看法不同,他只会是个小人物,但如果改变视角,看起来也会像是大人物。
视状况而定,他都可以改变自己。
正因如此,爸爸才会委托给他间谍般的活动。
「不论是哪个孩子都展现了一定水准的成长。可是,都不太能超越那个水准。就结果上来说,虽然设施营运了将近二十年,却没有诞生出任何一个小孩达到目标值。没错,除了你以外。哎呀,虽然这也是直到两年前为止的事。」
到底有多少资金被投资到White Room呢?
只有几亿应该不够吧。
结果居然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再次感到这是件多么空虚的事。
「你们栽培出优秀人才了吧?那些孩子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是我一无所知的部分。
离开的同期们在做什么,我完全想像不到。
月城显得有点惊讶,但马上就接受了。
「你无从得知在设施脱队的孩子们的未来呢。孩子们出色地成长,得以贡献社会──要是有这种事,倒还算是有救。目前为止在设施里培育的大部分孩子,很多案例上都有问题,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应该是受不了那种环境,然后心灵崩坏了。」
月城显得傻眼地继续说:
「从出生的瞬间就进行彻底的管理教育──如果这件事实现,日本就会达成世上独一无二的重大进展。不过,事情没那么单纯。很不可思议的是,每个人的成长都有巨大的差异。无论如何,栽培上都不会同样成功。即使如此,还是有扎实地渐渐展现出成果。拿紧追在你后头的第五期学生、第六期学生来说,存留下来的孩子们之中也有人让巨大的才能开花结果呢。接下来只要整顿制度,几十年后的未来,White Room说不定就会升华成为不可或缺的设施。你父亲的计画实在太过庞大和愚蠢──而且恐怖。」
月城唠叨地述说,接著这么总结。
「总之,这就是我对White Room的感想。既愚蠢,又恐怖的东西。」
「感谢您的长篇大论,真是受教了。」
「你被称作恶魔的第四期学生,在同期因为太严苛的教育而接连脱队的状况中,只有你一人留到最后,就连最终的课程都轻松通过。我也认为你是宝贵的样本。你最好趁那些辉煌纪录没有受损的时候回去。」
月城拿出手机递给我。
「请你现在立刻联络父亲,说出一句你要退学。这就是可以守住你的尊严,以及回应父爱的简单方式。」
「月城代理理事长,您说的话确实不含有任何说谎的要素。听起来甚至完美到像在阐述真相。」
关于White Room是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你说得没错喔。」月城微笑。
「我想像中的您,就像是戴著不会让人看透情感的铁面具的人。偏偏刚才那些事,您似乎脱下了那张面具。」
换句话说,他是刻意操作形象,为对话内容带来真实性。
因此,这岂止不具可信度,甚至让人感觉在骗人。
到了这男人的境界,他根本不必在话里交织真相与谎言。
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他应该都活用自如。
总之,他也能把百分之百捏造的故事讲得跟真的一样。
「我好像没办法让你信任我呢。」
「很遗憾。」
「哎呀呀……」
「月城代理理事长,您才是最好在这边退出吧?假如不能把我逼到退学,就会失去我父亲的信赖。我觉得就算会受到一点责备,先在这个阶段离开才比较明智。不然会很丢脸喔。」
「谢谢你的担心,不过,这不需要。我不会失败。」
我不知道他有多认真在说,但月城露出了毛骨悚然的微笑。
「再说,我是大人。我不会害怕一次的失败。就算你成功把我击退,但这也不能混为一谈,反正我只要去做下一份工作就好。耻辱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
「您害怕我父亲而协助他,却能接受失败。哪边才是真心话呢?」
「不知道耶,到底哪边才是呢?」
月城大概几十年都一直在第一线战斗。
受到好评的铁面具,说不定超乎了我的想像。
那男人都把他送进来了,我知道他不会是个半吊子。
「既然你不接受,那也没办法呢。我们就互相较劲吧。」
「是啊。」
月城好像终于在此满足,于是跟我拉开距离。
「我差不多要走了,继续让他们等会很失礼呢。」
他是在说先行离开的关系人士吧。
「不过,如果你不自主退学,今后的校园生活就会变得很辛苦。」
「我希望安稳度日,但这也没办法呢。我有觉悟了。」
月城一直面露微笑,但离开时又进一步提议:
「要不要把这变成是单方面对你有利的游戏呢?」
「游戏?」
「新学期之后,我会从White Room召集一个人当作新生。」
我还以为月城要说什么,这真是教人意外的发言。
「把这种事情告诉我,没关系吗?」
「没有任何问题。你应该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我觉得那孩子会是宣告你落幕的角色,所以等你察觉那孩子的真面目,大概已经在办理退学手续了。」
月城似乎判断用不著他亲手动手。
我的戒心不会增强,也不会减弱。
我记住月城的话,但也完全不会相信他的话语。
「你好像不相信呢,难道我会送进四人或五人吗?要说的话,这所学校也没有天真到可以让我送进好几个人。这是很荒谬的呢。」
「不管你要说是一人还是一百人,我都不会相信任何内容喔。」
只要那男人想要塞人进来,不管是几个人他都会塞。
我很清楚他就是那种男人。
「可能确实是这样。」
「不过,要怎么达成游戏呢?」
「明年要入学的一年级生是一百六十人,如果你可以在四月之内找出其中待在White Room的学生是谁,那就算要我退出也没关系。怎么样呢?这很破格吧?」
如果这是真的,那的确是件破格的事。
如果棘手的月城会离开,对我来说负担也会减轻。
「实在教人无法相信呢。」
「听一半也好吧?因为你不会有任何风险。」
姑且不论精神上受到的损伤,这的确是没有风险的事情。
接受也不会有所损失。
「我知道了。就算只有形式上,我也会先接受的──接受这场游戏。不过,您大概对于那个White Room学生的能力相当有自信。我也有唯一一件事情很有自信。」
「哦?那是什么呢?」
「井底之蛙,不知道海有多大,却知道天有多么辽阔。」
「意思也就是说……正因你在White Room的狭窄世界里不停探究,所以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个世界的深奥吗?」
带给我无可动摇的自信,无庸置疑就是在White Room里的教育。
不管有多少孩子们被施予相同的教育,也不会抵达那种高度。
不论早一年的第三期学生,或年纪小的第五期生,我所持的意见都一样。
我对一直投以评估眼光的月城继续说下去:
「这世上,当然存在比我更优秀的人。那是因为世界上活著多达七十亿的人类。不过,在White Room里就不一样了。」
那个世界不存在比我更优秀的人。
唯有这点,我可以很有把握地回答。
「那个眼神──就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带著深邃黑暗的可怕眼神。只有这眼神的深度,就算是其他再优秀的White Room学生,也是他们学不来的东西。」
月城领悟到继续对话也没用,于是转身离开。
4
与月城道别后,我就暂时在榉树购物中心里徘徊。
暂时忘掉月城那边应该没关系。
问题是一直消除气息躲著的松下。
我也可以就这样不跟她接触,不过,要是她四处宣扬我跟理事长的事情也很麻烦。
我好好确认过松下来有追来,然后决定埋伏。
我必须先确定她为什么要跟著我。
虽然我认为大概不可能,但作为可能性,也可以想像她是月城那边的人。
尽管我不知道她是从一开始,还是中途才变成月城那边的人。
就算只有这点,我也要先弄个明白。
要说有问题的话,就是我该在哪里向她搭话。
今天的榉树购物中心因为接近春假的结尾,也因为是上午,所以非常热闹。
如果贸然搭话,也可能会显得招摇。
我就算好时机,在早期阶段做个了结吧。
令人安慰的是松下是班上的同学。
就算被目击到聊得有点久,也只会被认为是不经意的日常对话。
我稍微快步拐过转角,然后埋伏松下。
假如她没追上来,我就利用惠来做出必要手段吧。
过了十多秒,松下弯过转角,追了过来。
「哇!」
松下好像没料到我会正面等她,因而发出惊呼。
如果她不是在追我,就不会过度惊讶了。
「有什么事吗?」
我冷静地反问后,松下就为了平复加快的心跳,而手按著胸口。
「你是指什么?……我是很想这么回答,但是感觉露馅了呢。」
她似乎判断我的态度,以及她展现的失态,靠笨拙的藉口是行不通的。
不过她为什么要跟著我呢?
重要的应该是这个部分。
如果只是普通的搭话,就不必躲起来尾随我。
「嗯。我稍微跟踪了你呢。」
松下确认四下无人后,就承认自己是在尾随我。
松下跟我之间没有任何深入的交集。
但仔细观察松下的举动,就可以观察到她很防备我。看得出来她不想被我识破心理状态,而打算刺探我这边的状况。
「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跟踪你呢?」
这并非单纯的询问,显然在对我发动心理战。
她一定是企图从我这里引出什么情报吧。
「不知道耶,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比起这个,你是几时开始跟踪我的啊?」
我不会告诉她自已是在什么时间点发现。
我回答疑问,也同时试著拋出问题。
「应该是不久前吧?对了──」
「不久前?」
为了不让她追加问题,我打断松下的话,并进一步反问。
如果让她有机可乘,她大概就会回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是谁啊……对,就是你在跟新任理事长说话的途中吧。」
松下掺入谎言,但还是承认她看见我跟理事长的对话。
但松下马上就微微垮下嘴角。她似乎发现这是自己判断上的失误。
我在这里停顿。如果她对于我跟理事长的关系抱持疑问,必然会丢来询问。
「你居然在跟理事长说话,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说榉树购物中心要改建,他碰巧看到我,所以就来徵询了意见。像是有什么设施会感到开心,大概被问了好几个这样的问题。」
「哦,这样啊……」
松下骗我是中途看见。她或许打算把从更早开始就跟踪我所得到的情报当作优势,但却造成了反效果。既然她看见了和理事长一起行动的作业员们,就会把我刚才说的话理解成可信度很高的内容。
「所以,这又怎么了吗?」
「是没什么关系啦。欸,我有件事情很在意。」
松下这么说完,就说出之所以跟过来的主题。
「这是有关学年末考试时的事……你不是当了指挥塔吗?」
原来是这样。我因为这句话而完全理解松下为何前来接触。
「快速心算时,你告诉我的答案和高圆寺同学说的答案一致。」
要把这当作单纯的偶然来收尾应该很困难。
「因为我国中时做过快速心算,才会比较擅长。」
「我也有在做,但那可不是比较擅长的程度,我觉得那是全国性的等级。」
我这么说完后,她就立刻这样补充。
感觉她很不高兴自己在尾随上被我封住了先机。
「那纯粹是我擅长的项目,老实说,我也参加过全国大赛。」
「……真的吗?」
「嗯,因为碰巧出现了擅长的项目,我想你大概也产生了误解。」
「可是啊,既然这样就该更早说出来吧?」
「的确呢。可是,你也知道我的个性吧?我在班上不是那种可以威风凛凛做出主张的立场,而且我也是偶然拥有保护点数的临时指挥塔。重要的是,对手可是A班的坂柳。就算说擅长快速心算,我也很不安,不知道会管用到什么地步。」
有多么没自信=发言有多无力。同学对我有这种印象。
「这……唉,或许是吧。」
就算感受到一定的可信度,松下也觉得不能就这么认同,而使出下一个对策。
「我啊……可是看到了喔,你跟平田同学在长椅上聊天的情景。」
她是指我跟班级投票时孤立的平田交谈时的事吧。
我的背后也没长眼睛,不知道自己被人看见。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需要慌张。
那个时间点,就算有人从远处看见也不足为奇。
「因为靠近会被发现,所以是待在远处,但我还是大概知道他在哭。」
那个场面以及快速心算──她凑齐了好几个材料吗?
松下的目的开始显现出来。
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判断她与月城毫无关联应该比较好。
「隔天平田同学就回归,应该不单纯是个巧合吧?」
我以为她是普通的学生,没想到还满敏锐的。
令人好奇的是,她对我说出这些事。
不像她没办法先把话藏在心里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也像只是好奇心主导……
从她表现出的一部分举动来看,这无疑是在虚张声势。也就代表她另有目的。松下以自己的方式组织逻辑面对今天,就算从这点来看,这也不是她突发奇想。她已决定事先接触并提出此事。时间会在今天,恐怕是因为她发现我在榉树购物中心里单独行动。
「全国比赛程度的快速心算实力,加上体育祭上展现的脚程,而且又让平田同学恢复。综合起来所看得出来的就是……绫小路同学,你有在放水对吧?其实你应该更会读书和运动吧?」
不惜特地接触关系淡薄的我,也想要引出来的事情。
她对我的实力有所疑问,所以来确认真相。
我目前这一年都把松下当作同学对待,这与我想像中的截然不同。
我马上就得到一个结论,决定指出核心。
「你想升上A班,所以希望我帮忙吗?」
「……你承认了吗?」
面对我很乾脆地招供,松下似乎感觉到一定的恐惧以及成效。
「我说不定确实有在放水呢。」
「为什么?在这所学校成绩优秀再好不过吧?」
松下自以为拿下优势,开始问题攻势。
「因为我不喜欢引人注目……如果半吊子地会念书,也可能会转为教人的那方吧?我不擅长那种事情。运动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呢。」
松下同样有些隐藏的实力。这恐怕会跟她自己重叠,有些地方她应该可以强烈认同。她相信我的说词。
「我希望你今后对班级做出贡献。既然你拥有相应的实力,我就希望你发挥出来──为了我们班今后要继续赢下去。假如你的实力货真价实,而且又具备领袖的资质,要我推荐你也没问题。」
主要就是跟堀北一样。有实力的话,就要乖乖地发挥。
「我正好也打算这么做。」
「咦?」
松下大概没料到我会老实提出协助,发出呆愣的声音。
「不过,我希望你别过度期待。我已经使出了七八成的实力。老实说就算使出全力,读书跟运动也没办法达到平田那种水准喔。」
至于今后我会如何在学校过生活,就暂时搁在一旁。
在这边,我应该先让松下在一定的程度上接受。
藉由告诉她自己有在隐藏实力,带给她已经没有更多秘密的印象。
然后,完全不提及自己察觉到松下也在隐藏实力。
对方当然会深感自己在心理战上占优势,然后暂时算出我的实力。
「等等,刚才你说已经使出了七八成……是真的吗?」
松下应该几乎没有会认为我超越平田的材料。不过,她还是为了确认这是不是真相而乘胜追击。
「对。」
就算我再次对提问点头,松下也不打算接受。
「那轻井泽同学的事呢?」
「什么意思?」
「……不知该说是她和平田同学分手的这件事与你的关联性,还是怎么说才好。」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是我个人这么感觉而已……但我认为一定有关联。」
看来她完成了相当的事前调查,所以才没有轻易接受。
松下不时浮现出明显的自信。
「为什么轻井泽同学会对你另眼相看呢……她可是不惜跟平田同学分手喔,告诉我这件事的理由吧。」
「这件事的理由啊……」
意思就是说,如果比起平田,我更低等的话,她就会无法接受惠的动机。
「她没有对你另眼相看──你会这么回答吗?」
「……可能有吧。」
我这么说完,就接受似的轻轻点头。
「果然,其实你更──」
「不是……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可能误会大了。」
「误会?我是有确凿证据才问你的呢。」
「我想我跟轻井泽……确实有不寻常的关系。」
「我想要了解,了解你真正的实力。」
「没有,那是──」
「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说出来吗?」
「不是这样。该怎么说,因为这很难以启齿。」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语塞,同时将视线逃往不相关的方向。
面对打算进一步追究的松下,我无奈地说出后续:
「虽然很难解释,不对,其实也不困难……那个,我认为大概只是我对轻井泽有好感,而我又把这件事告诉轻井泽的关系。与其说是另眼相看,不如说只是莫名在意我吧。」
「咦……?」
「……咦?」
我们互看对方。
「轻井泽同学不是看见你的实力,才把你看得很特别吗?」
「应该没关联。」
「可是──就算被怀有好感,我也不觉得她会把你看得那么特别。」
我靠近松下,往她的双肩伸出手。
她好像没想过自己会被抓住,不禁惊讶地睁大双眼。
我好好地看著她的眼睛并这么说:
「我喜欢你,松下。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
「啥────!」
松下大概有一瞬间陷入了恐慌。我立刻放开她的肩膀。
「如果像这样被表白,好坏另当别论,难道你之后就不会在意吗?」
「所、所以你是开玩笑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呢……」
直接让她亲身体验,她之后就会自行从这个实际体验中填补。
如果被异性认真告白,只要不是极度讨厌的对象,当然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变得很在意。
「我觉得她会跟平田分手只是偶然,毕竟我传达心意也是在那之后。」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告白,松下也无从确定顺序的真相。
「……这样啊,原来如此。抱歉啊,还跟踪了你。」
「我有一个请求,我和轻井泽的事──」
「我知道。再怎么说,我都不会去宣传啦。」
我不能断言这个答案她本人会百分之百觉得畅快。
不过,这样就会暂时结束。我认为自己提供了那些材料。
关于我跟惠之间的事,她大概也不会贸然说出。
因为这件事而破坏我的心情,使我变得不合作,对松下来说才会是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