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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1 / 2)





  她用一生万丈柔情来赎罪, 与此相对应, 他既留下了她的命让她来赎,那又要用什么样的东西来饶恕呢。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纪姜应了慧极, 宋简,却不敢认情深。

  四月即将过去的时候,宋意然生了一场病。

  这个时候,杨庆怀正在准备押解纪姜进帝京的事情。与此同时, 许太后的寿辰将近,各地藩王进京朝贺之事,也在大齐境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削藩这件事情, 在大齐百余年的历史上,大约上演了四次,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导致了宋子鸣一门的覆灭。

  平昭十八年的春天, 宋子鸣主张削弱河西三番,也就是信王,宁王和福王的藩属之地, 谁知三王不满朝廷削藩之政,在河西九郡连线引起了一场战乱,九郡关门洞开,引西北蒙古鞑靼一族长驱直入,烧杀抢掠,至使河西九郡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三人曾言:“军不受皇恩,胫骨疲弱,何以守疆土。”

  当是的太子是萧妃的儿子纪令。信王暗中与纪令相通,教唆他发动宫变,许诺只要他废除削藩令,就拥护他为新帝。萧妃本就对许皇后的养子纪明十分介怀,一直觉得他威胁自己的儿子的太子之位,加上皇帝对许皇后言听计从,只是因为在意纪明生母的卑微地位,才一直不肯松口,改立太子。萧妃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协助自己的儿子发动了平昭十八年春天的那场宫变。

  宫变失败以后,萧妃与纪令,一个被赐死,一个被囚在诏狱之中。

  但朝廷却根本没有军力,远征去平定西鞑靼在河西一带的骚乱。此时,朝廷必须要交一个人出去,以平复削藩令给造成的波澜,使三王能着力抗击鞑靼。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人,必须是主持削藩的宋子鸣。

  对于皇室而言,宋子鸣早就是个想杀又不敢杀的人。

  奈何皇帝受他教诲多年,根本不可能提笔写这道圣旨。

  顾仲濂在这个时候,给许皇后出了一条计策,将撺掇太子某逆的罪名安在宋家的头上。将好,宋家嫡子宋简,本就与太子私教甚好。这样一来,既能杀了宋子鸣,也能安抚河西三王。让他们出兵平定鞑靼之乱。

  政坛上的斗争看不到真实的血液,宋子鸣一心想削除朝廷的心腹大患,但宋子鸣并没有意识到西北门户洞开,给朝廷带来的实际性压力。

  因此,起初许皇后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到皇帝命司礼监拟出申斥三王,继续在河西推行削藩令的圣旨以后,才彻底下定决心,听从顾仲濂的计策。

  皇帝与恩师,其关系扭曲到不顾江山百姓之危,也要维护亲师的地步。

  本来政治是留给旋涡中的人去博弈的,但帝王的眼睛被蒙蔽之后,博弈之后获得平衡的机会也就丧失殆尽了。皇帝身在其中并不自知,好在他的女人和女儿还是最终看明白了这一点。

  纪姜将那封模仿宋简的字迹写出的信,递到许皇后手上的时候,并没有哭。然而许皇后却落了眼泪。她把女儿给了宋简,又让女儿亲手毁了自己的归宿。更令她心疼的是,灵透如纪姜,从头到尾,都没有怨恨过朝廷一句。

  那日分别,许皇后望着纪姜一个人撑着伞沉默地走向漫长的甬道。

  她穿着银白底大红牡丹绣的襦裙,在长阶的尽头,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许皇后终不忍再看那双眼睛,回身默默地走回宫室,而后命宫人闭合了殿门。她与满天飞扬的雪一道被关在外面,明明是那么宏伟的宫廷,明明是如此广袤的天与地,却被闭合的殿门,生生地隔成了她的一座牢。

  许皇后毁了纪姜婚姻,纪姜毁了自己的归宿。但其实到头来,史书也并不会给她们太多正面的描述,女人涉政,就是祸事,可皇族的男人但凡有一个撑得住的,又何必让两个女人做取舍?

  那个时代的宋简,没有官职,远离政坛,活在公主府一片花团锦簇的假象之中,他不知道纪姜的挣扎,也丝毫没有预见到宋家的结局。

  “哥。你回府去歇吧。我这儿好多了。”

  宋简在宋意然榻前翻一本书。自从宋意然病后,宋简除了与楼鼎显在军中安排,大多的时间都在意园。

  这会儿宋意然正午睡起来,靠在榻上让奴婢挽发。这日晴好,门外的鸟雀唧唧喳喳地闹起来,丫鬟们怕扰着他二人说话,一两个人忙退出去赶。

  “再陪你坐会儿。”

  宋简放下手中的书。杜和茹恰好走进来问脉,宋意然命人半垂下抽纱帐,从里面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子,她虽在病中,人却丰腴了不少。

  杜和茹查过脉,收起药箱走到宋简对面。

  “如何?”

  杜和茹道:“到也没什么,本就是心病。精神好了,人就好了。等在养两日,仍能用安胎的药。”

  宋简点了点头,“有劳杜太医。”

  杜和茹笑了笑,“先生快别叫我太医了,离开太医院这么久了,我也就是伺候王府的一个郎中而已。”

  宋简斟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这回晋王回帝京,也得你伺候。这到好,五月帝京时节是最好的。”

  杜和茹喝了一口茶,“是啊,得闲还能与太医院的老人们叙叙旧。说起来,一别快十年了。”

  说到离京的年份,杜和茹突然意识到,触到了宋家人的痛处。

  一时有些尴尬,低头饮茶不语。

  宋简手边书从案上滑落至他的膝上,又顺着腿应声落在地上,杜和茹忙放下手上的杯盏,弯腰去替他捡。宋意然也在帐后沉默,气氛微妙。

  杜和茹将书放回宋简的手边,犹豫了一阵,还是小声问了一句:“先生这回,应不会跟王爷进京吧。”

  宋简却笑了笑,“我亦有好些老友在京中,也有意与他们喝几杯。”

  杜和茹怔了怔,总觉得这话有些血腥气。

  正不知道如何接,丫鬟们匆匆进来道:“夫人,晋王府的王妃来了。这会儿已经到门口了。”

  宋意然悬起一半的绸帐。

  “这会儿来我这里做什么,人已经到门口了?没听王府的人提前来传过话的啊。”

  于管是从外面进来:“夫人,王妃这次没带随行仪仗,单一撵过来的。我们……怎么迎啊。”

  余龄弱从来没有来过意园。

  这倒也是,不管杨庆怀多么看重宋意然,也不管宋简在青州如何权势滔天,宋意然始终是奴籍出身,在杨府不入宗谱的女人,身为王妃,踏足这里实在是自亲自践。

  但自从朝廷召藩王入帝京朝贺太后的旨意下来以后,宋简就一直避着她不见。

  余龄弱知道,是之前青州府牢的事让宋简心有不满,因此起了隔阂,要是放在平时,她也大可自端姿态,等着陆以芳来与她斡旋,然而这一回,陆以芳手边忙着意园奴婢仆从的挑买,又受了宋简的那一夜的这折腾,心气不顺,也就没及时顾上余龄弱这头。

  眼见朝廷拟定的入京期限就要到了,再拖下去就是明着抗旨。余龄弱在王府里坐不住了,听说宋简连着多日都在宋意然这里,也顾不上是不是自践身份,亲自登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