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又恢复了令人窒息的静。

  制造尴尬的人先是不自然地假咳，然后开始打岔：“你在乌城长大，我还没去过呢，就讲讲那地方的趣事吧。”

  这个转折可以说非常生硬。

  “乌城吗。”他大约是听奶奶说起的，顾希安垂下眼睑，“其实，我也…记不太清，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关于那座城市，顾希安能想到的回忆不算好，更想忘掉。

  她的低落来得太突然，厉挺暗骂自己蠢，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换一个，或者，你想说什么都行。”

  “我想想啊。”

  其实，还是有值得提及的人。

  顾希安偏头望向窗外，城市两侧的光影加了高斯模糊，穿梭在时间线里。

  “除了阳城的弟弟，我还有一个关系很近的堂弟。他叫顾希望，和我的名字很像吧。”

  顾希安回眸对着他笑，接着说，“我们一起长大，在乌城的那段时光，我和他几乎形影不离。小孩子嘛，越是岁数相仿，越是容易闹别扭。现在能想到的与他相关的记忆，依旧是吵架和互不搭理。”

  当年的讨厌，赌气，争执和委屈，不成熟的狠话，扭头就走和一刀两断，时至今日再回想，只觉得好笑，几倍珍贵。

  “不像你。”

  吵架？任凭厉挺如何发散思维也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都说是小时候了。”

  顾希安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烫，对他说起当年糗事，总归赧然。

  “怎么吵的。”

  他竟然好奇这个，顾希安开始回忆。

  “记得有一次，不只是谁送来了一对小狗娃娃，软乎乎的拿脸蛋去蹭也很舒服，两个娃娃通体雪白，唯一区别是耳朵和尾巴的颜色，一只是玫红色，另一只森绿色。那时候已经有了性别意识，比起绿色，玫红更符合女孩属性。顾希望太坏了，他知道我想要哪个，偏偏也选了玫红色。”

  从有意识开始，大人们总会说一句话，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弟弟。

  顾希安一直是让的，让着让着，大家就习惯了。

  然后，没人关心她的第一选择，也没人心疼她的退而求其次，每一次，无数次。

  “那次我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抱着小狗怎么都不肯撒手，大人们谁劝都没有，我们一个抱着身子，一个拉着尾巴，争执不下。那时候我个子比他高，力气比他大，胜算很大。”

  她说着又笑了，越想越滑稽。

  “后来呢。”

  “后来啊，我得到了一条玫红色的小狗尾巴。”

  “嗯？”还能这么分。

  “小狗被我们扯坏了，尾巴断了，身子里的填充物全跑出来，顾希望一看，连忙改变思路选了完好无损的另一只，战争结束。最可恶的，顾希望抱着小绿狗哭得好凶，全世界都认定是我欺负了他，气死我了。那是我们吵得最凶的一次，足足有一个星期没说话。”主要是她不肯原谅他。

  故事的后续，奶奶把仅剩的棉絮聚拢塞进尾巴里，那条玫红色的尾巴变成了顾希安后来几年的小抱枕，睡哪都带着。

  “臭小孩。”在驾驶位半晌没出声的人突发这一句。

  “可不是嘛。”顾希安轻声附和。

  脑海里浮现出顾希望哇哇大哭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太丑了。

  ///

  进高速前，车子驶进加油站。

  加油的空档，厉挺去了便利店，顾希安也跟着下了车，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件外套披在高水晶身上。

  “唔…这么快到了么。”半梦半醒的人嘟囔了一句。

  “没有，接着睡吧。”顾希安的声音恬静适然，尤其适合催人如梦。

  高水晶换了个姿势，又睡过去了。

  从便利店出来，厉挺满载而归，取出两罐咖啡，其他都递给顾希安。

  打开一看，全是零食。

  饮料，薯片，虾条，小熊饼干，巧克力派，连晕车的话梅糖都准备了，再往下翻，瓜子点心一样不少。

  “买这么多。”

  “怕你无聊，里面的瓶装奶茶是热的，如果渴了先喝那个。”